欧阳筠站起来,沉声下令:"即刻将舅老爷送回岭南。你们都跟了去。"
啊?
主子不救治舅爷?
谁也不敢说。
欧阳筠已经离开。
经过青年房前,他稍稍驻足,嘴角牵了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却不是双眼弯弯和善可亲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筠和剩下的十数家丁在用早餐。
沉默的依旧穿着藏青衣袍的青年悄悄走进来,欧阳筠忙站起,笑意盈盈,伸手示意:"兄台,昨晚可安歇得好,就坐我身边吧!"
青年微微注目于他,也不拒绝,坐下就餐。
餐点很丰富,从江南甜点到北地的烙饼饺子,从绿豆粥到凉面应有尽有,青年坐下后,只取了碗白粥,就着酱菜,呼噜呼噜喝起来。
其他桌上的家丁们虽然没明说,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不是么,一个老妓男,登堂入室倒也罢了,吃相也这等难看,好似几十年没喝过粥。
欧阳筠脸上并没笑容,径自吃着烙饼,眼睛里却掠过笑意。
他原也以为这名满江南的红倌,举止定是高雅得当,却不料他就似个普通的穷措大,捧着碗,津津有味地大口吃喝,吃相十分不雅,可他看得竟还挺高兴。
青年吃完,见桌上还剩下不少烙饼、包子,便从身后的小包裹里取出油纸,妥善地包起来,显见是作为干粮了。
仆众们不由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言,这人实在太不懂规矩!
青年浑若不觉,将干粮放到包裹内,才抬头看向欧阳筠。
"兄台要走么?"
青年略一点头,起身就要离开,不料,刚站起,胳膊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他瞅瞅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再看向手的主人,突地冷冷一笑:"怎么,舅舅走了,换外甥么?"
欧阳筠闻言也不由一愣,这沉默的人却原来这般伶牙俐齿。
他转而一笑:"怎么会呢?只是和兄台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就此分别,兄台再盘桓几日,不行吗?"语气诚挚之极,到最后已是求恳。
青年抿唇,正想用力挣脱,却突然停下来——他挣扎时,欧阳筠的衣袖滑落,右手手腕正中一颗红痣夺目。
青年眼神一滞,眼神现出迷茫,还带了几分狂乱,但都转瞬即逝,他缓缓坐下,轻声却清晰地道:"好,但你别后悔。"
欧阳筠察觉到他瞬时之间的变化,却不知因何而起,只觉得这可情公子越发地有趣。口中却更诚恳地道:"兄台言重,朋友相交,贵乎心诚,何来后悔呢?"
青年再不言语,随他安排,一起上了马车启程。
欧阳家位处南海,常年炎热难当,因此设计的马车在防热上动了不少脑筋,这会儿便显出好处来,外边热风阵阵,马车里却阴凉舒适。
青年和欧阳筠面对面坐着,却半天无话。
"兄台准备去何处?"还是欧阳筠先发话。
他虽作假寐状,却一直看着青年,见他眉间总蕴着悒郁,眼神里时不时泛起迷茫之色,虽然人近在咫尺,却好似怎都抓不住。
青年看看他,不语,以为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却意外听到回答:"不知道。"答了等于没答。
"那便跟我们一路吧。"欧阳筠笑意盈盈。
"你们去哪里?"
"我们生意人,自然往能做生意的地方去。"
青年微微挑眉,瞥眼,根本不信。
只这一眼,欧阳筠却被瞧得心头巨震。
明明眼前只是个纤瘦的男子,近三十的不年轻的男人,顶多是眉目清秀,顶多是有些引人,为何这一眼却媚态横生?
是,他当年红遍江南,颠倒众生……有些媚态也属应当,可他欧阳筠是何等人?竟然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