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沈藏锋对我不好,若对我不好,我会武,我可以揍你!
——我不怕婆婆苏夫人对我不好,若对我不好,我会武,我可以揍沈藏锋让你心疼!
这样孩子气的话,背后掩盖着的,终究也不过是一颗彷徨于需要远嫁的少女敏感无措的心呵!
方才那番话,看似撒娇,实则无意之中将卫长嬴此刻真正的心情诉说了出来:以后,出嫁之后,还有没有这样被祖母和母亲呵护于羽翼之下,完全不需要操心、能够尽情的笑闹尽情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的时候?
所以趁着还没嫁,趁着自己还是卫大小姐,而不是沈家少夫人——好好儿的享受罢!
能享受一时,算一时,因为嫁了之后,因为离开凤州之后,因为为人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卫长嬴真正关心的不是州北的战事,也不是真的这么好奇到了非要去卫焕书房……她之所以这样折腾,不过是想籍着这样的撒娇、这样的纠缠、这样的耍赖,尽情的享受着最后一段做掌上明珠的辰光。
因为明年她就不是大小姐,而是少夫人了……
做大小姐的时候,她有祖母、有母亲、有表姐、有胞弟,她恣意而自由,无人能拘束;做了少夫人,她有公婆、有妯娌、有大小姑叔……还有那个天知道会相处得怎么样的丈夫。
往后,谁又知道还有没有侍妾与她分享那个丈夫,有没有庶出的子女与她的骨肉分享那个人?
而这一切,她都只能自己面对——凤州和帝都,千里之遥,就算以最紧急的军报,一来一回,也要数日……为人妇要遇见的难处,又不只是一件两件,难道次次回娘家来求助?
性情要强的卫长嬴,怎么可能丢得起这样的脸?
卫家也丢不起脸教出个什么都要靠娘家的女儿……
所以如今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趁着还能名正言顺的腻在祖母怀里;趁着还有人一如既往的挡在她头顶;趁着自己还是一个长辈怜爱同辈敬爱下仆尊崇的大小姐,抓住一切机会沉溺这样被庇护怜爱纵容罢……
因为,几个月后,就没有了。
☆、莫彬蔚
更新时间:2013-08-16
宋老夫人难得在孙女撒娇时没有觉得欣慰欢喜,竟是悲从中来。只是她沉默良久,好容易盘算了一番话要安慰卫长嬴,偏不巧,双鲤进来禀告:“五公子过来了。”
“哎呀!定然是祖父已经把事情都弄清楚,让长风来告诉祖母的。”
卫长嬴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拍着跟前的长案,迫不及待的叫道,“双鲤快去叫他进来!”
“……”
她又这么没心没肺的高兴起来,宋老夫人觉得眼下这气氛也不适合自己和她深谈,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拿眼望自己的双鲤道,“叫长风进来!”
在胞姐的催促声中,卫长风一丝不苟的给祖母行完了礼,又对卫长嬴一拱手——还没说什么,头上已经被砸了一个松子:“快说快说,州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长风到嘴边的“此举有失闺秀风仪”
看到卫长嬴已经又捡了个核桃在手里,硬生生吞了回去:“祖父揣测未错,确实是宋含父子冒领他人功劳!”
卫长嬴义愤填膺的拍案道:“果然这对父子不是好人!那宋端门第能力不足以求娶四妹妹,居然胆敢冒功来提亲,若非祖父英明,差点就被这厮害了四妹妹终身!”
她一扬下颔,对宋老夫人道,“祖母,这父子两个欺我卫家太甚!须饶他们不得!”
宋老夫人点头:“这个当然,咱们家女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骗婚骗到咱们家头上来,宋含与宋端分明就是作死!”
这父子两个如今在宋老夫人眼里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老夫人关心的还是前因后果,就打发了小使女们,只留心腹伺候,这才问孙儿,“他们是怎么冒领的?”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宋含父子命不好,因为被他们冒领了功劳的那人,不但和卫焕猜测的一样是个庶民,而且六亲都死在燎城里了。虽然曾经任过燎城衙役,有几个身份地位相若、交好的朋友,但也都是庶民。
这么一个人,照理来讲不说这辈子都没指望绕过宋含和宋端把事情捅到卫焕跟前,但想抢在在卫高蝉与宋端的婚事定下来之前捅出真相,那真是千难万难——要知道这次宋含父子为了达到目的,可是拉拢了卫家许多旁支佐证、做好了至少瞒卫焕年的准备的。
正常来说,卫长嬴明年出阁,卫高蝉名义上是堂妹,也才比卫长嬴小了两个月,现在定下亲事,明年年中年底差不多也可以迎娶了。卫家这样的门第婚一定,人不必过门,是怎么都不会赖了婚事的。
年功夫若无意外怕是卫高蝉子嗣都有了……
到那时候事发,还能怎么样?卫焕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一气之下让孙女做寡妇、让曾外孙失怙罢?
偏偏这叫莫彬蔚的庶民在燎城城破那日,作为被吕子访指挥护送黎民逃生的青壮之一,曾从戎人箭下救下了吕子访四代单传的孙儿吕兴。
若这吕兴还活着,吕子访虽然感激莫彬蔚,但也未必敢冒险为他传递那块戎人的护身铁牌。
但年仅五岁的吕兴却在城破时受惊,之后发了高热,逃命之中无法就医,拖到其他城镇,吕子访为他延医问药已经迟了……
吕子访的独子已在戎人破城时战死——也是为了这个,县令卫栩才特意安排吕子访去疏散黎民,却和县丞亲自为全城断后。
这么一来,吕子访子嗣断绝,孤身一人无有负累,又感念莫彬蔚救过唯一的孙儿,索性就拿身家性命来还这莫彬蔚的人情了。
听到这儿,宋老夫人道:“这莫彬蔚倒是有几分气运,只是他到底被夺了多少功劳?”
“方才祖父‘请’了宋端到书房询问,道是伏击戎人、斩杀敌首这些功劳全是莫彬蔚的。”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卫家旁支才会帮着宋含隐瞒了——事情都让莫彬蔚干了,他们白跑一趟虽然免了和戎人拼杀阵前丧身的危险,但也没了什么功劳……恐怕宋含也是看到这一点,才起了侥幸之心!卫长风气愤的道,“原本莫彬蔚身为燎城衙役,是向县令卫栩请命阻挡戎人的,只是据说此人虽然是衙役,却也读过几日书,安置疏导黎民很有一手,这才被卫栩指名去助吕子访的。”
卫长嬴诧异道:“宋含和宋端不知道这事儿吗?怎么还让吕子访列进了这回的信使之中?”
“宋端说知道莫彬蔚尝与吕子访一起护送燎城黎民逃生,却不知道他救过吕子访的孙儿——料想当时兵荒马乱的,而且宋含抵达州北时,戎人敌首已被斩杀。”
卫长风冷笑着道,“吕子访虽然只是一介主薄,但积年老吏心思深沉,宋含头次叫他到跟前,问起燎城之事的经过,他就觑出端倪,竟是从头到尾都没为莫彬蔚说过一句话,倒是处处奉承着宋含。宋含自然以为他识趣,又因为他是燎城幸存官吏中地位最高者,为了证明宋端的功劳也需要他配合,对他很是许诺了些好处——庶民么,宋含哪里会太过耗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