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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可追憶。

一幕幕畫面在他們腦中閃過，6瑾放下手，拉著林喬走到旁邊商店的房檐下。

林喬擦著相機上的雨絲，低頭掩飾著表情的侷促，「你怎麼在這？」

其實她很想問「你是不是特意來找我的」，但心中的勇氣並不足以支撐她把這句話說出口。

6瑾看著始終低頭不自在的林喬，沉默幾秒，然後說：「休息兩天，正好來這邊看看。」

「嗯？看什麼？」

6瑾指著道路盡頭的小學，說：「去那個學校，看一個小朋友。」

林喬目光中滿是不解，她昨天和於美宣閒逛的時候，也看到了這所學校，這裡的小學生和6瑾會有什???麼關係嗎？

6瑾解釋，「五年前，岷縣發生了8。2級的特大地震，你應該也知道吧。」

林喬點頭，那是一次罕見的自然災害，事先沒有一點預警，地震突然降臨，岷縣是震中，向周圍輻射，受災範圍波及很廣，而且就因為沒有準備，傷亡人數也很大。

當年她還在美國上學，她爸爸也還沒有離世，她記得，那時她的比賽獎金全都通過公益救援組織捐給了災區。

像是回憶起了恐怖的場景，6瑾將自己的身體靠在磚牆上，眼眸微垂，聲音低啞，「岷縣地震的時候，我剛進入消防隊幾個月，以前一直覺得火場已經足夠恐怖，但是看到了岷縣的情況，才知道什麼是人間地獄。」

林喬當時在美國一直關注著災區的情況，看過不少轉播畫面，也在裡面看見了很多救援人員，但是她從沒想過，她的小哥哥竟然也是奔赴災區的一員。

「第一次參與地震救援，到處都是坍塌的建築，石塊、磚頭、鋼筋水泥，混亂紮成一堆，還有時不時發生的餘震。站在廢墟中，我當時腦子特別懵，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直到一聲弱弱的哭泣聲傳進耳朵，我才驟然回過神。」

林喬此時的身體也不再緊繃，她安靜聆聽著6瑾的訴說。

6瑾的視線穿過雨霧，望向學校的方向，「那是一個小女孩，才五歲，她的爸媽支撐在她左右兩邊，鋼筋已經穿透了兩人的身體，她身上的裙子也都被染成了紅色。我在廢墟的空隙間看到了她那雙眼睛，像是無聲在向我求救。」

頓了頓，6瑾繼續說：「她叫顏雨薇，被救出來的時候，她還有意識，拉著我的手指向她的父母，小聲讓我救她的父母。」

說到這，6瑾的聲音變得艱澀，「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人的死亡，也是第一次產生無力感。」

隱在雲層中的太陽不知何時露出了半邊身子，迷濛的光線散落，林喬眯著眼看向那所學校，又轉向6瑾，她問：「她現在在這裡上學，是嗎？」

6瑾緩緩點頭，「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在這裡，後來把她從醫院接了出來。」

林喬輕輕吐出一口氣，有人接納，就有將痛苦轉化的可能。

雨絲漸漸無法連綴成線，斷裂感將雨霧緩緩破開，她問6瑾：「要去看看嗎？」

已經是上午八點，學校里傳來朗朗讀書聲，門口的正在玻璃窗里打盹，聽到6瑾他們的敲窗聲，只懶懶睜眼，問：「怎麼了？」

6瑾說：「來找家裡孩子，送點東西。」

大叔上下打量著他們的著裝，狐疑道：「你們不是這裡的人吧，那閨女還拿著相機，是想進裡面拍照？」

沒想到一秒就被揭穿，林喬不自在地把相機往身後背了背。

她剛想解釋，大叔就擺了擺手，「看你們也不像壞人，進去吧。」

話落，大叔重關上玻璃窗，再次進入了夢鄉。

6瑾和林喬面面相覷，皆是哭笑不得，很顯然，這裡的管理並不規範，看那扇關得並不嚴實的大門，只怕是隨便一個人都能進去。

學校沒到寒酸的程度，但也挺簡陋，一排平房，六個班級。

林喬的視線透過烏蒙的玻璃往裡看，前排的孩子們在認真記著筆記，後面的幾個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起了懶覺。

講台上老師的視線掃過，只是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場景。

林喬看向6瑾，問：「你之前來過嗎？也是這樣？」

6瑾看她表情，就知道林喬在問什麼，他點頭，「這是寨子裡的唯一一個學校，只教授小學知識，學習好的中學就可以去鎮裡上，學習不好的……也可以去鎮裡，畢竟是義務教育，但，這些孩子在鎮裡幹什麼，很多時候就不是學校能夠真正管得了的了。」

「那，他們之後呢？初中畢業後怎麼辦？」

「打工，鎮上，縣裡，或者回來幫家裡種果樹，其實和江寧那樣的大城市也沒什麼不一樣，哪裡都有不願意在學校里學習的孩子。」

林喬看著教室里的孩子們，只是覺得有些惋惜，雖然6瑾這話說的沒錯，但若是環境能夠改變一些，老師家長能夠負責一些，也許他們中很多人會走上一條更好的路。

像是看懂了林喬心中所想，6瑾扶著她的胳膊舉起相機，「不求改變什麼，但至少為之努力過，不是嗎？」

林喬一愣，將閃光燈關掉，鏡頭中的孩子還是那樣，但那層並不透亮的玻璃此刻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

等林喬走過這六個教室，她一抬頭，卻發現6瑾不見了。

剛要轉身，男人輕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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