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晴代表两人说了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穆罗云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冷冷地瞥了一眼李敏非。才转而看回冯晴,缓缓道:“君后怎么看?”
垂拱而治
帝后二人说话,自然没了李敏非插话的份,他略坐了片刻,见穆罗云始终只朝冯晴看,便只得请安离去了。穆罗云并不知道他的来意,见冯晴把他送到门口,不由奇怪:“李敏非最近往你这走得真勤快,这是转了性子了还是有什么图谋?”
“嗯,大概是想着,温家兄弟一家,萧君侍又很独,所以我跟他结盟的可能性最大吧。”
冯晴倒是没有什么顾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反正他不说,穆罗云这般浸淫权力倾轧二十多年的人也很容易想到其中的关节。
“结盟?你是后宫之主,何需借助于他?”
穆罗云倒是愣了愣,一下子没想过来这里头的点,奇道:“这宫里只有别人求你,万没有你求旁人。难不成后宫还有规定,掌凤印的非得挑个人协理不成?”
冯晴看着她奇怪的样子,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暗自抿了抿唇,才摇头,解释道:“自然不是,不过我膝下无女,他则是出身不高,难以为女儿筹谋。他大约是觉得,结盟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桩受益的事吧。”
其实穆罗云问完也就大概猜到了,但是冯晴方才那个忍笑的表情,让她觉得十分可爱,索性也就不说破,待他说完了,才点了点头,朗声笑起来:“他想太多了。你还年轻,焉知不会有女儿。再说,就算没有,朕也不会让个半大孩子养在你身边。再怎么也该挑个刚落地的,养大了才有感情。”
冯晴没有接口,一边听她侃侃而谈,一边翻了翻手边的册子:“不过选秀这件事,倒的确多亏了他提醒。”
穆罗云脸上一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册子翻看,颇有些郁郁不乐:“又到选秀的时候了啊。”
冯晴有些无语,选秀是选她喜欢的,怎么倒像是强迫她似的。
“唉,按最少的例来选,别弄一大堆人进来。还有啊,别选门第太高的,朕懒得应付,你也闹心。”
穆罗云勉强叹了口气,嘱咐他。
冯晴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福了福身子,朝她行了一礼。穆罗云挽住了他,只是默默地把他环着,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无奈地蹭了蹭:“嗯,你忙得过来么?要是真要挑人帮忙,还是萧逸好些。他为人不错,做事也有大家风范。”
“萧君侍不爱掺合这些事。”
“那你有什么打算?”
穆罗云想了想,也点头同意:“萧逸的性子,的确太淡了,镇不住后宫的事但洛洲又只是个小从侍,你要是想用他,朕”
“陛下,”
冯晴见她当真皱着眉替自己考虑起备用的“协理大权”
来,不由失笑,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必为臣烦恼,臣已有应对的法子了。”
穆罗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他眼中尽是坦然,显然是胸有成竹。穆罗云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并不是一无所知需要她时时呵护的闺阁男子。她以前挺享受被崇拜和依靠的感觉的,如今却觉得这样亮晶晶的眼眸简直能把人溺死在里头。忽然就点头笑了起来:“关心则乱,看来古人讲得一点不错。好吧,既然你有主意了,朕也不问你的法子,有什么短缺的,记得与朕说。”
他们面对面站着,冯晴原本是温顺地在她面前,听了这话便微微仰起脸来看她。似乎对她无条件的信任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选秀三年一度,自然是后宫头一等的大事。但冯晴连续几日下达的懿旨,却更让后宫暗潮汹涌。他非但没有任何放权或者分权的举动,反倒是将尚衣尚食尚药等六局十二司的统领都召到了一起,又将四位君侍都请到一边坐了下来。
六局十二司虽说都是后宫的机构,各处的负责人却是极少集合在一起的。这一会儿都聚到了一间屋子里,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冯晴倒是十分和善,朝他们点了点头,又朝温子墨等看了一眼:“今天把你们叫来,其实是我有些事要麻烦你们。”
众人纷纷起身,连声道“不敢”
,温子墨身形虽没显怀,穿着却已是十分宽松了,似乎生怕对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不好的影响。冯晴示意他们坐下,才又对六局十二司的人道:“我有些年没有过问宫中的事了,不过后宫的规矩,大概也还知道一些。你们中不少人相信背后都是有主子的。”
“君后,奴才们岂敢”
“好了,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必纠缠了,”
冯晴把话挑的十分明白,见几人都白了脸色,便略略停顿了一下:“我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管谁是你们背后的主子。从今往后,我只知道六局十二司是你们各自负责的,若出一点差错,我只找各部的负责人。若是有谁自认力有不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本宫自当另选贤才,绝不怪罪。”
他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管你们曾经投靠过谁,甚至现在是不是还在为别人做事,只要他的命令有做不到或犯了错的,不管是有意拖延敷衍,还是无心之失,甚至是被别人连累或是陷害,一概都要这些管事的宫人负责。
这一来众人都傻了眼,这规矩听着就有些不近人情,也并无前例,但冯晴却说得理所当然的,见他们犹豫,也只是停了片晌,仿佛是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一干人中,始终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毕竟坐到这个位置不容易,风险远远盖不住收益的诱惑。冯晴点点头:“既然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就这样定了。六局十二司都必须定期向我回报。若有两处或是几处合作的差事,就由几处的主事一起负责。”
温子墨和温音两人走出钟晴宫后就黑了脸,默默无言得携手回了书墨阁,李敏非本以为协理的事十拿九稳,没想到冯晴玩了这么一手,也有些恨恨的,却还是勉强与冯晴说了一会话才告辞离去。萧逸一贯不参与后宫事务,但与冯晴闲聊了几句儿子的事,却难得十分投缘,两人竟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穆罗云回钟晴宫的时候正与要回宫的萧逸擦肩而过,止住了他的请安:“许久没见你,倒像是越清减了。天气寒凉,自己要注意身体。”
“谢皇上惦记,”
萧逸微微一笑,指了指门外:“天色已晚,臣这便告辞了。”
萧逸一直是这样恬淡的性格,身子又是时好时坏的,穆罗云待他一贯也是怜惜多过喜爱,听他这样说,便点点头让他去了。牵了冯晴的手回屋:“你怎么送出来了?外头风大,也不多披件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语瞪了一眼,冯晴见状,便摆摆手让不语下去了。穆罗云也不去计较,只拉着他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搓了搓他的手掌:“听说你今天给了六局十二司的人一个下马威?”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去向陛下诉说委屈啦?”
冯晴似乎心情很好,动手为两人斟了茶水,与穆罗云玩笑道:“是温君侍还是李君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