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拿了袋餅乾蹲在門口餵貓,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去哪兒了。
他眨了眨眼睛想,能跟先生相親的人一定很優秀吧,那以後他就不能再去書房看書了,也不能留宿二樓的房間了,遊戲室也不可以了。
小貓像是感受到他的不開心,喵嗚亂叫,繞著賀年的小腿來迴轉,舔舐著他的手背,想討個歡心。
這種低落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傍晚。
賀年穿著拖鞋在廚房做飯,客廳的手機突然響了,安靜的環境裡鈴聲顯得格外突兀。
賀年心裡莫名格愣了下,被嚇得手抖,指尖浸出血珠,他在水龍頭上隨意沖了兩下便跑到客廳接電話,賀明蘭的聲音帶著哽咽的哭腔:
「小年,你爸爸情況不好,化療沒什麼效果,現在癌細胞轉移擴散了,醫生說要儘快做手術……」
「要三十萬啊年年,這是用錢買命啊!」
安靜的屋子裡是更悲慟的哭聲,賀年從沙發癱坐到地上沒了動作,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一切都有了好的轉機,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人生總是這麼無常。
「家裡還有房子,房子賣了能湊一湊,湊一湊。」賀明蘭早已經泣不成聲,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不知道是怎麼掛斷電話的,賀年像被抽離了靈魂枯坐著,手腳一片冰涼,廚房裡的水燒開了,電磁爐滴滴滴發出機械的聲音。
回家,他要回家。
他跑進廚房關了火,顧不上手上的傷口,又急匆匆的拖著行李箱收拾東西,可是有什麼好收拾的呢,眼下最重要的是錢。
家裡唯一的房子也沒多大,賀岑生病以來幾乎掏光了家底,別說三十萬了,就算去借,連五萬都湊不齊,要是房子再賣了,賀明蘭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了,這個家徹底淪為浮萍,而且三十萬還只是做手術的錢,不算後續治療費用。
賀年急得咬牙拍打自己的腦袋,爸爸生病了他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可三十萬不是筆小數目,不賣房子,哪裡能湊的齊。
儲先生!他最先想到的是先生,但這也是賀年最不願意開口的人,自認識以來,先生總是在幫他處理麻煩事,已經幫了他太多太多。
他搖搖頭,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個口,尤其是意識到自己的感情變質後,他太貧瘠了,傾囊而出也不過爾爾,根本還不起。
恍惚間,他想到了那份簽下的房產證,和林風濯那句,銀行卡就放在床頭,賀年打開抽屜,死死攥著文件密封袋,裡面除了一踏資料,還有鑰匙。
房子是林風濯為了彌補高考那年賀年替他挨下的那一酒瓶子,從而錯失上大學的機會,再往後就是賀岑出車禍,復讀的事情一拖再拖。
他不要房子。
那二十萬是他一點一點存起來的,賀年滿腦子都是把房產證還給林風濯,他只要那張卡。
一路跑去北門,風堵的他喘不上氣來,站在別墅面前腿都是軟的,他並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悲從中來。
他已經很努力了也無法改變,物質的貧窮帶來的遠不止痛苦和掙扎,它會剝削你的尊嚴,靈魂,自尊,就好像書都白讀了,只知道二十萬塊錢能救至親的命。
開門時賀年手抖得厲害,他不斷說服自己,不是白要,是拿房產證去換,玄關處放著兩雙鞋子,屋子裡酒味很濃烈,啤酒瓶到處都是,他往前走了兩步。
樓上臥室里傳來甜膩又激昂的聲音,伴隨著身體相碰撞的悶響,內容不堪入耳。
賀年僵在原地,沒想這房子裡會有人,想走可腳下卻生了根似的,手上的文件袋被捏的變形。
直到樓上的躁動停息,梁冬裹著衣服下樓找水喝,看見門口的人愣了下,臉上到沒什麼敵意,試探著問道:
「你是來找林少的嗎?他在洗澡。」
賀年像是一座孤寂的石像,過了良久才開口說:
「你能幫我個忙嗎?」
梁冬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眼前的少年跟上次盛氣凌人的那位不一樣,很讓人有好感,估計是林少之前包養的情人。
」你說吧。」
「臥室床頭有張卡,你能幫我……」
「是這個嗎?」梁冬從衣服兜里掏出張灰白色的銀行卡:
「林少已經給我了,說裡邊有二十萬,他包了我三個月,真夠大方的!」
自從酒吧那次過後,梁冬就惦記上了林風濯這個長得帥又有錢的金主,反正被誰包養都一樣,各取所需罷了,他本以為是露水情緣,沒想到幾天前再次接到金主的電話,只說喝醉了報了地址讓他過來煮醒酒湯。
「誒,你怎麼走了——」
看著倉惶離開的人,梁冬覺得莫名其妙,喝完水上樓,林風濯圍著浴巾出來,問他:
「跟誰說話呢?」
「這得問你呀林少,估計是你之前包的的小情兒吧,沒說個所以然又走了……」
林風濯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他還說了什麼?」
梁冬很會察言觀色,見這個情況大概明白了點什麼,他攤手坦白道:
「就提了下銀行卡,你前天給我的那張,我可沒說什麼重話,他自己走的。」
林風濯低罵了句心情卻好了起來,那是一種隱秘的勝利姿態,看來賀年找的那個男人也不怎麼樣,否則怎麼會因為錢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