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早,姐弟三人踩着积雪去后山祭母,心中还在挂念舅舅,虽然知晓舅舅不会除夕过来,还是抱着一点奢望。
一直到天黑,姐弟三人守夜,还在想此事。
舅舅既然让小堂舅传了话来,就不会失信。舅舅素来疼他们姐弟,若是提前有事情不能过来,也会让人传话来,不会让他们空等空盼。
高暖闲坐着就忍不住胡乱猜想。舅舅身体一直不好,莫不是最近这些天风雪不断,又病重了?家中的人都忙着照顾舅舅,所以没有办法给他们传个信?
去年舅舅听闻母亲病逝,大病一场,身子比以前更差些。
可千万不能有事!
高暖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愿,求菩萨保佑舅舅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高昭也满心担忧。
俞慎思虽然记忆中没有这位舅舅,但是他隐隐有不祥预感。看着两个满面愁色的姐弟,他拉着高暖试图安慰:“肯定是舅舅要来时,恰巧那天下雪了,没来成,雪天不方便让人告诉我们。等雪化了,舅舅就来看我们了。”
高暖抓了抓他的小手,半搂着他道:“一定是的。”
舅舅不会骗他们,她哄着幼弟也在说服自己,不要朝坏的地方想,舅舅肯定没事。
正月初一,高家祠堂大开,高明通今年留在京中未归,高明达带着子侄回来祭祖。高昭依着族规进祠堂祭拜,高暖和俞慎思便再没过去,在家中祭拜亡母。
晌午时分高昭回来,高晰跟在身侧,手中提着一个包裹,两人说着话走进院子。进堂屋后高晰直接将包裹放在窗边书案上,说道:“昭哥哥,这可是我一笔一画认认真真抄的,你别辜负我,一定要仔仔细细看。”
“什么东西?”
高暖问。
高晰一边拆包裹一边道:“是夫子平日讲解‘四书’时我做的笔记,昭哥哥不能去夫子那里听学,我便抄一份拿来给昭哥哥看。剩下的夫子讲解完一卷我就抄一份送来。这样昭哥哥即便没有跟夫子学文,也不会落下。明年也可以参加院试。”
从包裹里取出一摞书,放在书案上,粗略七八本。
他又乐道:“我今年要下场考县试,夫子说只要我不懈怠,今年县试和府试是能过的。如此,明年也能和昭哥哥一起去参加院试了。”
难掩欢喜。
“小晰多谢你。”
高昭翻看书卷,高晰的确有认真记录,字迹工整,内容详尽。很多地方还用朱笔做了标记,这是夫子重点讲解的地方,需要他们多看多思的。
“抄这么多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去年一年大多时候就是抄书,他太清楚抄这些书要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高晰一笑,在凳子上坐下,“昭哥哥,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了。我抄一遍也温习一遍,记忆和理解更深刻。咱们说好一起考秀才,一起考举人、进士的,你忘了?”
高晰半认真半玩笑说。
有此承诺时,他们都还九岁。那时高昭已经过了县试和府试,夫子念他年纪小,学问还浅,让他等几年再参加院试。高晰便搂着他,玩笑说让他等等他,等他也过了县试和府试,一起去考院试,一年给高家拿两个秀才回来。
未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以这样的方式和高晰一起参加院试。
高昭笑着点了下头,“下个月就要县试了,你专心准备,等你佳讯。”
“过了县试,定来告诉你。”
高晰送来的几卷手抄笔记,的确是极好的东西。“四书”
高昭已经通背,但是没夫子解惑,许多地方理解不透彻,一直卡着,这些笔记的确帮他疏通,是一份大礼。
明年院试自己有心试一试,若是取中便是秀才,有了功名,大姐就不用如今这般辛苦,幼弟也能进私塾。心中想着,他便翻开书看起来。
如今正月初,外面冰天雪地,姐弟三人既不拜年,也无人来拜年,便各自做自己的事。
俞慎思最近几个月学完了两本蒙童启蒙书籍,他自己开始看《增广贤文》,高昭那边完成自己制定的课业,便来教他。
俞慎思闲暇除了练字和偶尔翻看高昭的书外,就是去书箱里翻看“杂书”
。
所谓杂书不过是对现阶段科举作用不大的书,并非无益之书,像农耕、贸易、榫卯建筑、水文地理等,从长远来看,却与科举息息相关。这也是高昭一直收藏起来,没有动它们的原因。他趁现在时间充裕,能多看就多看点,也对这个时代百业作更多了解。
上元节已过,舅舅家还是无一丝消息。姐弟三人忧心忡忡,高暖决定过几天天暖托人去田湾乡瞧瞧。
在他们托人前,小堂舅过来,进门和他们说:“你小表弟年前病了,你舅舅舅母就没带他过来,年前下雪路不好走,我这会儿才来告诉你们,好让你们别担心。”
小堂舅笑了笑。
高暖素来心细,从小堂舅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苦涩和忧色。小堂舅比去年过来时憔悴许多,也清瘦些许,眼底还有疲倦。小表弟肯定不是简单的小病,全家都在担忧操心。
高暖忙问:“小表弟现在如何了?舅舅和舅母身子还好吗?”
孩子生病,最煎熬的便是父母,舅舅和舅母成婚十年才顺利诞下第一个孩子,他们必然视若命根子,舅舅身子不好,经不起劳碌忧心。
小堂舅还是笑道:“现在天暖,已经好许多了,你舅舅和舅母身子也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