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額頭,溫度卻更高了。
景伏城想將他喊醒,卻不想湊近了,反被忘禪一下子摟住了胳膊,然後用額頭不斷地蹭著他的手臂道:「好冷……好冷……」
景伏城實在沒了法子,只好將自己的外衫也脫掉,睡到了床榻上去。
他剛一躺下,忘禪便如同八爪魚似的纏了上來,興許是有了溫暖的溫度,他將自己的腦袋埋入景伏城的頸窩之間,呼吸糾纏,終於不再喊冷。景伏城只好將他緊緊摟住,一隻手不斷地拍著他的後背。
這讓他難免想起從前他生病時,忘禪也是這樣寬慰他的。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拍著他的背,直到他睡著了為止。
只可惜在景伏城的記憶中,他生病的日子屈指可數,大多數時間他都是非常健康的。
有一回想得忘禪的溫柔相待,景伏城裝病裝了一晚上,結果喝了湯湯藥藥,搞得第二天反而真的發起燒來,病來得猛烈,他燒了三天三夜,人都燒糊塗了。
從那以後,景伏城便再也不敢亂喝藥了。
這一次兩人掉了個個兒,生病的人成了忘禪,照顧的人變成了他。
景伏城不覺得難受,反而心裡頭滿得快要溢出來了似的。
第二日一大早,忘禪睜開眼,才覺渾身酸痛。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像個八爪魚似的緊緊抱著景伏城,臉色唰的一下便變白了,整個人猛地一起,又因雙腿無力,直接往地上摔了下去。
景伏城被驚醒也是嚇了一跳,忙坐起來,見他在地上,便道:「怎麼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忘禪臉色蒼白,連忙閉上雙眼,嘴裡念念有詞,「佛祖饒恕,佛祖饒恕。」
景伏城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急什麼,一門心思的想逗他,便笑道:「昨夜你好似個八爪魚,將我纏得連氣也喘不過來,若不是知曉你是生了病,渾身還發著燙,我險些以為你是故意要占我的便宜。」
忘禪臉色更白,耳朵卻透紅,慌亂的將自己的外衫套起,道:「你、你休要胡說……」
「我如何是胡說?」景伏城道,「我倒是一心一意不求其他,只想當你的弟弟,可昨夜非要纏著我上床的卻是某個說和我一點干係都沒有的和尚。」
忘禪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你」了半天后才道:「佛祖饒恕,今日起忘禪自當禁食禁眠三日懲戒自己。」
景伏城一愣,立馬坐起來去穿鞋:「別,我跟你開玩笑呢……你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你這才剛剛退了熱,若是立馬不吃不睡,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忘禪冷臉道:「我意已決,無需再勸。景施主,既你我昨夜孟浪,還請不要再與貧僧見面,免得惹怒佛祖,擾了我的清修。」
景伏城卻是沒想到,開個玩笑竟然把自己坑進去了,哭笑不得道:「我同你玩笑呢。昨夜你不過是身體發冷,想找個熱源,才抱住我不放的,我們其他什麼也沒有……」
「自也不會有其他的。」忘禪嚴肅道,「阿彌陀佛,昨夜是貧僧越界了,景施主便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看他轉過身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景伏城頭次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一日忘禪果真沒吃任何東西,晚上也一夜未睡。
不過他身體雖然剛好,底子卻很是不錯,即便是在趕路回去,沒吃飯沒睡覺的情況下,病情倒也未曾反覆,只是到了第三日時,臉色極其蒼白。景伏城如何勸他吃飯,他也是滴米不沾,只喝些沒什麼屁用的水,害得景伏城反而愧疚不已,心道不該去招惹這一根筋兒的小和尚。
他從來就知道他犟!只是怎麼出了家,還是這般犟。
將忘禪送回院子,景伏城本想陪他會兒,卻被這小和尚給趕走了。無奈之下,他只得暫時先回了靖王府。
即子箴回來便收到了消息,官復原職,不過可惜,那寧乘風已經被放回家禁足去了。
景伏遠說的是他再也不許出宰相府的門,可未來的事兒,誰又能知道。
忘禪有一種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中,根本無法更改的感覺。
景伏城在御書房外撞上了薛玉鹽。
她抬眼那一瞬間像極了秦聽夢,不過她笑起來時就不像了,因為在景伏城的記憶之中,秦聽夢很少笑。
她端著一碗被喝得只剩一半的參茶,行了個禮:「見過景將軍。」
景伏城微微頷:「陛下在裡面?」
「是呢。」薛玉鹽笑道。
景伏城側了側身,給薛玉鹽讓了去路。
薛玉鹽離開時往後看了眼,正好看到景伏城進御書房的背影。她收回視線,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旁的宮女問道:「娘娘,咱們是直接回宮麼?」
「去趟御花園吧。」薛玉鹽說,「本宮想去看看梅花。」
龍涎香燒得濃郁,景伏城進去時,景伏遠正在下棋,棋局並不明朗。
「你來得正好。」景伏遠說,「來,你坐朕對面,陪朕下完這一局。」
景伏城坐下去,走了一顆棋子,邊下棋邊開口道:「皇兄應該知道這幾日臣弟都去做了什麼。」
景伏遠沒抬眼,只是「嗯」了一聲。
「今日來,臣弟想問什麼,想必皇兄也是知道的。」
景伏遠淡淡道:「何必說這些話來擾了朕的興致,將這一局下完不好麼?」他說完走了一步棋,卻是直接殺入了敵人內部,一招制敵,「你再不認真,恐怕就要被朕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