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景伏城和景伏遠在宮中便沒了護佑他們的人,再加上太子一黨的打壓,更是過得連個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
他們二人因為母妃的緣故,也一同住在冷宮裡,先帝厭惡了母妃,連帶著他們也一起厭惡,所以他們一起吃著冷了的餿了的飯菜,睡在草垛子裡,冬天凍得渾身都起了凍瘡,夏天被咬得到處都是蚊子包,就這麼一日一夜的煎熬著,終於在一個盛夏,他們去某個妃嬪的小廚房裡偷回來糕點後,發現母妃自己吊死在了冷宮的橫廊上。
從那一日開始,他們能夠依賴的便只有彼此了。
有好幾次,景伏城偷到的東西,他不停地咽著口水,也一口都沒咬,留給了回來的小景伏遠。
或許正因如此,兩兄弟的感情格外深厚,深厚到有時忘禪都會懷疑,景伏遠是否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冷血無情?
可他為穩固皇位所做的那些勞財傷民的事兒,又讓忘禪格外矛盾,覺得景伏遠本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為了皇位可以付出所有的人。
或許這個所有,是除了景伏城吧。
那日之後,忘禪除了偶爾去一趟宗祠,便在專心的打探那位小兵的消息。
皇天不負苦心人,即子箴那頭通過一些特殊渠道得到了那位小兵的消息。不過他如今所在地離京城有些距離,若是過去,單程恐怕都要耗費兩日時間。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個四日了。
思來想去,忘禪還是決定過去一趟,即子箴自是與他一同。
不過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宗祠那邊突然出了點事兒,本來修建好的一方牆竟突然垮塌了,一來是質量不過關,二來景伏遠覺得是風水上有點問題,所以特地請忘禪過去看一眼,忘禪只好先將行李搬到馬車上,驅著馬車先往宗祠去。
景伏城已在現場,見忘禪過來,他沒動,只掃了一眼馬車。
看馬車裡頭不似還有其他人的樣子,這才扯出個笑容:「你如何來了?」
「怎麼回事?」忘禪詢問劉東窯道。
「嗐。」劉東窯一臉苦相的擺擺手,「誰知道呢,修得好好的,就等著幹了就牢固了,昨兒個也沒下雨沒颳風的,今兒一早來就成這樣了。其實我們再重修一次就好,奈何景將軍說這事兒不吉利,這不,馬上就稟報了陛下,才勞煩您也過來走一趟的。」
忘禪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懂的。再一看那落了滿地的磚,神色漸冷。
他回過頭道:「沒什麼大礙,吉利不吉利的,卻是你們想多了。」
「你不留在此處祈個福什麼的?」景伏城立馬道,「好端端的牆倒了,可不是不吉利?」
忘禪掃他一眼:「你跟我來一下。」
他說完避開劉東窯往一旁去,景伏城立馬屁顛屁顛的跟上來,一臉殷勤道:「怎麼了?」
「你想幹什麼?」忘禪長驅直入,進入主題,「你是嫌我這兒事情還不夠多,淨來給我添亂?好端端的牆你把它給推了做什麼?」
景伏城嗆了兩聲,立馬否認道:「誰說這牆是我推的?」
「景伏城,我還不夠了解你?」
忘禪這話一說,景伏城非但不心虛,而是眼神「唰」的一下亮了。
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直直的看著忘禪,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忘禪被他這反應氣得反而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緩了半晌,待自己心裡頭這股氣下去了,才開口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知道你要與那即子箴一同去湖城,我不想你去。」景伏城說。
忘禪拋給他兩個字:「幼稚。」
景伏城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
「我為何要聽你的?」忘禪懶得再搭理他,與他擦身而過,往劉東窯那裡去了,「這牆倒之事,應是人為,實在與風水不風水、吉利不吉利的沒有太大關係,你大可放心,再重砌起來就好。」
劉東窯鬆了口氣:「那便好。人為……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淨不干好事。」
走過來的景將軍突然聽到這後半句話:「……」
忘禪的馬車走了一半,發現景伏城便一直這麼跟在後頭。
他的耐心也已經耗盡了,乾脆停了馬車問他到底要做什麼。
景伏城大大方方的:「跟著你。」
「你一個王爺、將軍,不去忙你自己的事兒,成天跟在我身後做什麼?」忘禪緊皺眉頭,「我如今不過是個出家人,沒什麼值得你好利用的。」
景伏城聞言神色一暗,看上去竟多了幾分失落。
忘禪挪開視線,心中暗嘆一聲,道:「你回吧。」
「持玉,你是否……」景伏城頓了頓,才繼續問下去,「還在生氣你阿姐身故一事?」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忘禪心中便是氣不打一處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深深地悲涼湧上心頭。
他心思重,早已想了千千萬萬。可景伏城卻還停留在最表層里,認為他只是在生氣而已。
忘禪無力道:「人各有命,那不過是阿姐壽元已盡罷了。」
景伏城深深地看向他:「可你雖如此說,卻一點也不想搭理我。」
忘禪收回視線,進了馬車裡,將景伏城的身形擋在那布簾之外。
緊接著,他聽見這人在外頭有些無力地問道:「兄長,我們是不是再也沒辦法像從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