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忘禪大師!」女子眼睛一亮,立馬應下了,「我名喚薛玉鹽,大師喚我玉鹽即可。」
忘禪微微頷,心中記下這個名字。
第2o章喝醉
屋頂的瓦缺了好幾匹,忘禪這頭剛吩咐了勤亦去買,轉背便看到院中的那石桌上多了一木箱的瓦,還都是質量上乘的。
勤亦收拾了東西打算出門,忘禪攔住他:「你出去時順便將這箱子東西還給門口的人。」
「這……」勤亦眼露疑惑,「這是哪兒來的?」
忘禪沒說,從他搬進這屋子那天開始,就察覺到門口老有人鬼鬼祟祟的偷看。
有時候半夜他醒過來,還能聽到窗外有動靜。
不過景伏城心裡還算有點數,沒直接跑到他房間裡來,不然不得將人給嚇死。
不過忘禪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誇了這人,當天晚上景伏城就破了這唯一的一點好。
忘禪將蠟燭吹滅,正要上床,一股濃烈的酒味突然被微風從窗縫間吹了進來。有人在敲門,伴隨著叫魂似的呼喚。景伏城一會兒喊「持玉」一會兒喊「兄長」的,忘禪實在丟不起這個人,開了門將對方一把給拉了進來,門上的鎖便如同無物。
景伏城不知道去哪兒喝了酒,喝得滿臉通紅,眼神迷離,恐怕正因如此,才失了理智,巴巴的跑到這地方來。
忘禪倒了杯水遞給他,景伏城接過的同時死死捏住他的手,突然說道:「你為何要出家?」
忘禪一頓,垂下眼瞼,道:「你醉了。」
「我就一直沒想通啊我。」景伏城將手上那杯水牛飲而盡,才繼續說道,「明明我們倆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你就告訴我你要出家了,然後就翻臉不認人,轉頭就把自己所有的頭髮剃了個乾乾淨淨,搬進了寺廟裡,連面都不再見我。我受命要去邊關,要待上幾年都不知道,出發前那一個月,夜夜來鴻鵠寺尋你,你皆閉門不見,到我真正要出發那一日,我冒著為天下所不齒的風險,領著幾千兵來你的鴻鵠寺守了一天一夜,卻連你的聲音都沒聽到過一聲……秦持玉,你好狠的心腸。」
「若不是還能記起你身上哪裡哪裡有怎樣的一顆痣,我幾乎要懷疑從前的一切不過皆是我的臆想了。」景伏城眼神發深,靜靜地凝視著他,像是喝酒了,又像是無比清醒,「其實我心中比誰都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從未喜歡過我。那一年時間,都是我強迫了你,否則你絕不可能與我有此牽扯,對嗎?」
他大概是在等一個答案。
等一個讓他可以死心的答案,所以說完後,景伏城便沉默下來。
可忘禪也沉默,他心中寬慰自己,景伏城不過是喝醉了,無論他說再多的話,待到第二日清醒過來,景伏城也會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過一樣。
所以他大可以什麼都不必說。可即便不說,那放在桌下的手也微微顫抖著,好幾次連佛珠都拿不穩。
燭火「啪」的炸了一聲,景伏城像是一下子被驚醒了,他啞著嗓音自嗤道:「兄長,你有哪怕一天……或者一刻,不,或者是哪一瞬間,喜歡過我嗎?」
忘禪被迫與他四目相對,轉動佛珠的動作驀地停住。
從那雙眼中,仿佛可以看到這漫長的五年裡,他在廝殺的戰場上成長的痕跡。那雙從前尚帶著幾分天真,能讓他看透的雙眼,如今早已是一潭波瀾不驚的深湖。忘禪發現,其實景伏城變了許多,他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纏著他要這要那的臭小孩。
所以他更不能讓對方沉淪下去,倘若事態失控,便會自亂陣腳。
事後再回想那一晚上他的回答,忘禪也會想他是不是有些太過決絕過分。
「從未。」忘禪說。
景伏城的雙眼幾乎是瞬間便紅了。
忘禪不敢看他的雙眼,只得挪開了視線,匆忙起身:「你暫且在此歇下吧。」
景伏城趴在桌上,沒吭聲。忘禪怕他出什麼事,也不敢走,過了片刻,見他仍無動靜,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這傢伙居然已經睡著了。
……果真是喝醉了的人,連傷心難過都那麼短暫。
忘禪嘆了口氣,將對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往床上扶。
起身時景伏城倒是很配合,只是不知道做了什麼不好的夢,眉頭皺得極緊。
忘禪吃力地將他扔到床上,然後脫掉這人的鞋襪,將腿塞進被子裡。
從頭到尾景伏城什麼也沒做,只是閉著眼,皺著眉,像是把全世界的難過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身上。
一整夜忘禪幾乎沒睡。
他在禪房打坐,身邊是勤非。
對方最開始估計是在偷懶,見他進來後立馬端正了姿勢,結果沒想到忘禪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後半夜他的屁股幾乎沾不住墊子,渾身不自在。
但所幸他沒抱怨,也沒求忘禪,而是倔強的坐了一整晚。
於是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忘禪自己一起身,便道:「去用早膳吧。勤亦應當已經買回來了。」
勤非先是一喜,緊接著克制的磕了個頭,道:「多謝師叔。」然後開開心心的起身往外去了。
他幾日的懲罰總算是結束了。
忘禪舒了口氣,突然有些不太敢出這道門……大概是因為剛才聽到了景伏城的聲音。他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