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著,一邊竟推開雲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踉蹌著走向沈萬霄,眼中滴血:「天道無情也就罷了,連你們天神都無情!」
見狀,雲沉與若風急忙要上前拉他,沈萬霄卻抬手制止,任由他揪住衣領神色悽然道:「神仙、妖魔,行事都只為滿足一己之私,全然不顧旁人死活,你們二者又有何區別!?」
沈萬霄聞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輕易拂開趙江眠的手,神色平靜:「趙可月與趙可姿心有執念,落此下場,在所難免。」
「執念,」趙江眠仰天大笑,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滑落,「沈公子,你難道沒有執念麼?怎麼?因執念落此下場,便是罪有應得嗎!?」
沈萬霄波瀾不驚,只一抬眼皮,冷冷地看向趙江眠。
趙江眠在他的目光里無聲地笑,抬袖拭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眼中痴狂緩緩散去,臉色頹敗:「鬼仙與溫世昌害得月兒身死,卻仍不放過她,將她製成傀儡,夜以繼日地供血。」
「溫世昌尚還有些做父親的不忍,放月兒與可姿相見。可姿便一心以為月兒沒死,她自己雖也活不長,心中有愧,但未生邪念,只想趁還在人世時多陪她幾日……」
趙江眠猛然發起抖來,渾身一陣惡寒,「可我沒想到,崔意星居然、居然指使沈玉珍,當著她的面刺死月兒!」
聞言,雲沉與若風頓時汗毛直立。
眾人之中,唯有沈萬霄面不改色。他行走世間多年,向來是不憚以最深沉的惡意揣測旁人的,無論是人是妖,亦或是神是魔。
欲望,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邪祟。
雲沉滿是同情地看向趙江眠,躊躇良久,還是出聲問道:「後來呢?」
「後來,」趙江眠眼睛一眨不眨,望向一片虛無,雙目無神,「後來可姿瞞著我求拜鬼仙,修習邪術。她扒下崔意星的皮,將崔意星製成骨妖,聽從自己差遣……
再後來,鬼仙將我用靈玉為她續命的事告訴她。她求著我,讓我殺了她。。。。。。可我下不了手。趙家從來都虧欠她,我這個做哥哥的,絕不能再對不起她。
可姿試過自刎,但那邪術始終吊著她的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這漫長的折磨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因月兒的死落淚,反而執拗地相信月兒沒死,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鬼仙救月兒,救我……
鬼仙、鬼仙、」趙江眠幾度哽咽,難以說下去,「鬼仙與她說起長生蓮子珠,談及松晏,她才生出害人的心思,故意指使惡鬼相引開那隻鳥,想朝松晏下手,可。。。。。。」
「鬼仙先一步讓鬼娘搶走松晏身體,逼他入夢。」沈萬霄接過他的話,臉色陰沉。
聞言,雲沉與若風皆是一驚。
這鬼仙大費周折地借趙可姿與趙可月之手打造夢境,請君入甕,他到底想要什麼?
沈萬霄少見地動怒,神色陰鬱的叫人不敢直視。
第24章起意
松晏醒來時天色將晚,暮色四合。屋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這多少讓他有些惆悵。他起身找了一圈也沒瞧見沈萬霄,便以為還身在夢中。
直到步重端著飯菜叫叫嚷嚷地推開房門,他才恍然明白已出夢境。
「我說你可真能睡,」步重將手裡托盤往桌上擱,半倚在桌邊雙手抱在胸前道,「你要再不醒,我還真就要一拳把你揍醒了。」
松晏這才瞧見托盤裡除了飯菜,還有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他不想喝,便先一步問:「他們人呢?」
「誰們?」步重明知故問:「不是我說你,松晏,你到底是與誰親近啊?小爺我一宿沒睡就守著你,你倒好,一醒來就要找那些不相干的人,個小沒良心的。」
「我睡了一天一夜?」松晏訝異,隨後又轉為納悶,「不過話說回來,你守著我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步重大著嗓門,叫門外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你這臭狐狸一天天不是這裡受傷就是那裡受傷,沒點真本事,我要不看著你,指不定你睡到一半就被什麼妖魔鬼怪叼去吃了!」
松晏未搭理他,自顧自拉開門。一抬頭瞧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趙可姿,他怔愣片刻後反應過來步重剛才是有意說給趙可姿聽的,當即轉頭狠狠瞪了步重一眼。
後者頭一扭,咬著點心一言不發。
「趙姑娘,」松晏讓開幾步,「天色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趙可姿眼中含淚,有愧有悔。
但她還未開口,步重便咬著果子走過來,冷笑道:「她能有什麼事?還不是想求你救趙江眠一命。」
松晏臉上掛著笑,悄悄伸腳不輕不重地朝步重小腿上踢一腳。
「松晏!」步重頓時驚跳起來,「你他娘的!」
松晏不顧他的怒意,只朝著趙可姿道:「家兄性子暴躁了些,還請趙姑娘莫要介懷。」
「松晏,你!」步重本要與他爭執幾句,反應過來他方才說的是「家兄」,頓時神清氣爽,寬宏大量地不再與他計較。
趙可姿輕輕搖頭,看上去有些虛弱,眼中已無半分當年風采,好似行屍走肉:「是我先對不住公子。公子要打要罰,也是我應受的。」
「你來找我,」松晏摸摸耳垂,「是為了救趙公子麼?」
趙可姿又一次搖頭。她從袖中摸出一隻錦囊,低眉細語:「這裡面是蓮花種子。種起來雖有些費力勞神,但我還是斗膽,請公子將這些蓮種撒進城南那間茅草房後邊的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