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百歲?!
明曜眼前一陣恍惚,差點從樹上一頭栽下去——如此說來,她豈不是回到了一千年前!
六百歲,對於天生天養的神祇而言,才剛是神力初步匯集的弱冠之年。
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她只是想旁觀那些凡人的回憶,從未想過探看雲咎的記憶!何況為什麼她竟然能在他的回憶中行動自如,甚至還能毫無限制地與他對話啊!
明曜著實嚇得不輕,一面是對誤入神明記憶的惶恐,一面又不可遏制地對同齡的雲咎感到好奇。
她恍惚地盯著他出神,陡然腦海間又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念:如果他是六百歲的雲咎,那她現在又是誰?
「怪不得你總愛待在樹上。」按雲咎方才對她說的這句話來看,如今的她甚至可能在這兒生活了許久——或許她成為了某隻山精?
明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飾和手掌紋路,卻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她心中疑惑更深,目光移動著試圖尋找一個能反光的東西照照,卻措不及防地對上了雲咎笑盈盈的眼睛。
年輕的神明微偏了偏頭:「你在找什麼?」
明曜怔怔望著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銀髮的輪廓,支支吾吾:「我……」
——在她印象里,西崇山上可沒有誰也是銀髮的。
可是,她難道不是一出生就在北冥的嗎?即使是難以捉摸的本相之力使她能夠與過去的雲咎產生聯繫,此時的雲咎也實在不應該記得她來之前的事情啊。
明曜坐在樹上想得出神,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身下的樹枝竟已不堪重負,顫顫欲折。然而更詭異的是,一向細心的雲咎此時竟也絲毫沒有察覺。
一聲輕響傳來,明曜身下陡然失重,整個人直直便往樹下墜去。她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化為鳥身,卻感到腰間被人用力禁錮著攬過,她腦海一陣空白,順勢旋過半圈,撲在雲咎懷中,兩個人一道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嘶——」
明曜撲在青年身上,倒是一點兒也沒摔疼,只是眼下這個姿勢比摔得四仰八叉更令她尷尬——她一隻膝蓋抵在他雙腿之間,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一手撐著他的胸口。掌下,他心臟跳動得愈發急促,明曜感覺自己仿佛一合掌就能將它握在手心。
她又羞又怕,嚇得僵在他身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非禮了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雲咎剛摔倒時還皺著眉輕輕哼了一聲,此時看清明曜的臉色,嘴角卻控制不住地揚起。
明曜愣愣地看著他的表情從吃痛蹙眉過渡到忍俊不禁,其轉變突然到像是惡作劇破了功。她腦海中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且在他逐漸擴大的笑容中愈發清晰。
「哈哈哈哈哈……」年輕的神明臉上的笑容明朗好看,在她記憶中一貫深沉的眸子笑時竟也會眯成彎彎的月牙。他一手護著她的腰,一手撐在身後,看著她通紅的臉頰,笑聲越發清越。
明曜惱羞成怒,琥珀色的雙眼瞪得滾圓:「你、你、你是故意的!」
是啊,哪怕是一千年的雲咎,也不可能察覺不到樹枝斷裂,不會在明知她本體的情況下依舊用這樣的方式拉她,更不會如此狼狽地「不慎」摔在地上。
他故意看自己笑話?!
自從進了這段回憶之後,明曜發現的疑點實在太多,她年齡小,經事又少,如今的大腦簡直是一團漿糊,只覺得自己受了戲弄,委屈、生氣又不好發作,只能恨恨地瞪視著那個笑得停不住的青年,眼眶都紅了起來。
雲咎回過神的時候,對上的就是明曜委屈得幾乎掉眼淚的樣子。少女生得好看,一雙凌凌灩灩的桃花眼尤甚,此時那又大又圓的雙眼毫不掩飾地望著他,眼眶眼尾均蒙上了一層緋紅,更隱隱似有淚水在那眼中打轉……
他的笑意登時僵在了臉上,慌亂地想直起身安撫她。哪知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兩人之間的姿勢越發地尷尬,明曜幾乎是整個人都坐在了他的懷裡,那原本就無處安放的膝蓋更是……
她望著眼前忽然湊近的俊臉,眼睛一眨,兩滴晶瑩的淚珠直直落在他的手背上。
雲咎似被那淚水燙到,眼中的歉意越發深濃,剛想抬手替她拭去,只聽「啪」地一聲脆響——
明曜一個巴掌乾脆利落地揮在了他的臉上。
少女的雙眼如明星般亮得驚人,銀髮散亂,雙頰飛紅,貝齒幾乎將殷紅的唇瓣咬得失色。那本就過分驚艷的美貌仿佛被這一瞬的怒意點亮,照得整片西崇山都黯然失色。雲咎怔然望著眼前這一幕,感到自己原本逐漸平復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瘋狂敲擊著他的胸腔,甚至連臉頰的疼痛都拋諸腦後。
他想起神鳥出世的那一天,瑩藍的光輝籠罩了整座神山,漫山遍野的草木都搖曳著盛放,方圓百里的鳥雀朝西崇山飛來,又被擋在了神域的範圍之外不甘地鳴叫。他一路向光輝的源頭而去,在花葉繁茂的楝樹下看到了生的神鳥。
它那樣小,甚至還無法穩當地站立,他無法相信這樣弱小的生靈能迸發出那樣耀眼奪目的光輝,更不敢伸手將它捧起。
年輕的神明手足無措地望著它,直到它轉過毛茸茸的腦袋,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鳥兒啾啾的鳴叫了一聲,比石子落地的聲音還要微弱,卻在他耳邊發出了石破天驚的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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