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一進屋就找出手機給方成山打電話,那頭沒人接,他又給方凜媽媽打了個電話,張娟下了夜班剛到家,也是才發現孩子不見了的,正準備找人,就接到了方言電話。
張娟讓方凜聽電話,噼里啪啦先罵了方凜好一頓。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罵不完,手機很快被方言收回來,他對那頭的張娟說:「張姨,先別罵孩子了。」
張娟聽是方言的聲音,深吸一口氣收了罵聲,又說:「方言,不好意思啊,這麼晚給你添麻煩了,晚上去你那的火車跟飛機都沒有,我明天早上就過去接這個小兔崽子,今天晚上就先麻煩你照顧方凜一下。」
「行,今天晚上他在我這,有什麼你明天來了再說。」
「好好好,麻煩你了,方言。」
方言這些年回去的次數很少,一次是給他媽遷墳,一次是給自己轉戶口,還有一次是兩年前,方成山被縣醫院誤診為肺癌,張娟給方言打了個電話,說他爸想臨死前看看兒子,想讓方言回去一趟。
他是帶著桑奕明一起回去的,在那邊待了兩周,也是在那兩周時間裡,方言才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方凜熟悉起來的。
方言並不討厭方凜跟他媽媽,張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叉著腰能把人罵出二里地去,但她是個非常爽直的人。
當年他想把戶口遷回姥姥家,他爸死活不同意,說已經同意他媽遷墳了,不能自己孩子的戶口也得遷走,死活摁著戶口本不給。
後來是張娟幫著方言跑前跑後弄的,她也是十分膈應方成山那個死出,明明沒多少父愛,就是故意難為孩子。
當年方成山住院,張娟在醫院裡照顧,顧不上上小學的方凜,拜託方言早上送方凜去過幾次學校。
方言親眼看見高年級的孩子欺負方凜,方言當時拍了視頻,直接帶著方凜報了警,又去找了學校。
他自己也是老師,不論是跟學校溝通還是跟霸凌的學生家長溝通,都是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態度強硬,再加上桑奕明這個不想囉嗦一直冷著臉的人在旁邊幫著,最後很快解決。
後來方言連續送方凜去了幾天學校,教了方凜不少,還給了他自己的手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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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直接把方凜帶回自己房間,桑奕明去洗手間洗手,方言又出去把客廳里的車厘子端給方凜。
方凜沒接,擺擺手說不吃,繃著瘦瘦的身體老老實實坐著。
方言直接把碗塞進方凜手裡:「吃吧,晚上睡這兒,明天你媽就過來了,你先跟我說說,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
方凜的年紀跟方言班裡的孩子一樣大,方言畢竟當了那麼多年的老師,知道怎麼跟這麼大的孩子溝通,連吃的帶喝的外加細心開導,很快就讓方凜敞開了跟他聊。
「哥,你之前說過,有事兒我可以來找你。」
方言確實跟他說過這話,但還是先跟他說明了利害問題:「你是可以找我,但是你不能亂跑知道嗎?你可以先給我打電話。」
「我手機被媽沒收了,我沒有亂跑,」方凜抬眼看看方言,很快又低下頭,「你之前給過我地址,我之前還聽爸說過,你就是14歲自己一個人坐火車回的你姥姥家。」
方言都被他氣笑了:「所以你是在學我?」
方凜聲音更小了:「不是故意……學你。」
十三四歲的孩子,心理跟情緒正是敏感的時候,當年方言也是這麼過來的,這麼大的孩子離家出走的情況也多。
尤其是像方凜這種,看起來性子很軟很好說話,不反抗不吭聲柔柔弱弱的。
方言還聽張娟抱怨過,說不知道方凜這孩子到底像誰,說話都是小聲小氣,膽子又小,跟芝麻似的。
方言在旁邊卻能看明白,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一個強勢的母親,才養成了方凜現在這樣的性格。
「那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嗎?」方言找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拿給方凜,「一個人跑過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方凜一直低著頭,呼吸忽快忽慢,方言就耐心等著他。
又過了幾分鐘,方凜還低著頭,但願意開口。
「哥,理髮店那個老頭兒,摸我……」
聽到這裡,方言心裡咯噔一下,本來慵懶放鬆的身體,突然直了。
「你說的那個老頭,是不是留鬍子的?」
方凜點點頭:「對,就是那個。」
方言:「那家理髮店還開著?」
「開著呢,我以前一直都在那邊剪頭髮,不過都是我媽帶我去的,前天我媽去上班,我就自己去了,店裡只有那個老頭兒,他邊剪頭髮邊摸我,我把他打了,那老頭不承認摸我,還裝可憐,爸不相信我說的話,硬逼著我跟那個老頭道歉,我不想道歉……」
方凜手裡雖然捧著一大碗車厘子,但他一個都沒吃,指甲不停摳著碗沿,說完話,頭就再也沒抬起來過。
方言抬手摸了摸方凜頭髮:「我信你,因為我也打過那個老頭兒,打的比你狠,我用吹風機的後屁股砸了他腦袋跟眼睛,他在醫院住了好幾天,這件事明天我跟你媽說。」
桑奕明走到臥室門口,剛好聽見了他們兄弟倆之間的對話,他站在門邊往方言剛剪短的頭髮上看去,想到了什麼,眼底瞬間結了層厚厚的冰碴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