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面碗中漂浮着的冰块融化些许,王福再也等不得,本以为这碗面食应该是咸香的汤头,谁料与设想的大相径庭。
冷面的面汤应是用的猪骨熬的骨汤,添了白糖与醋汁,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胸中不快的暑热一扫而空,蔫蔫的精神一震,冰爽的感受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舒爽极了。
几根泡萝卜酸甜之余,一丝丝麻辣,爽脆又下饭。
呼噜噜嗦完一碗汤面,嚼着卤鹿肉,王福不过瘾,连面汤也不放过,捧起碗喝得一滴不剩。
“暑夏就该吃这种冷面,如清风拂面,开胃又凉快。”
王福咂咂嘴,又去夹来蒸槐花蘸蒜泥吃。
同一时间,府衙大狱里。
最里间的牢房里,鹰钩鼻,虎背熊腰的壮汉被牢牢绑在刑架,身着的囚服被破了数十道口子,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好肉。
此人正式峰岩寨的三当家,姚大榜。
许是知晓自己下了大狱,轻易逃不出,于是认了命般地垂着脑袋,任他们鞭打,断指,丝毫不松口。
陆承抵达牢房时,杜远刚抽完一顿,累得喘气如牛,刑架上的人嚎啕大哭,泪水掉面上的血水血痕。
听见脚步声,杜远回头:“头儿,还是不肯招。”
陆承面无表情,峰岩寨子的山匪大多身上背着许多条人命官司,是罪大恶极之徒,姚大榜心知自己活不了命,只要自己不松口,尚能苟延残喘几日,一旦开口招供,便没了利用价值,只剩下死路一条:
“你以为不松口,我便查不到你们将那批财宝藏在何处,你那个姘头熬不住刑罚,已经招了,现在只要找到钥匙,你若主动交代,饶你痛快死去。”
姚大榜狠狠吐一口唾沫:“有本事你打死老子,老子不会告诉你钥匙在哪。”
陆承急急后退两步,那口唾沫差点擦着他的衣摆,立时面色黑沉沉,同下属交代:“继续,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杜远着实累,把长鞭交给同僚,跟上陆承走出大狱的脚步:“头儿,姚大榜同伙交代的住处,还有他相好的住处都一寸寸搜查过,连地砖也翘起来翻看,就是找不到钥匙。不知道这个姚大榜藏在哪里了,这下子怎么办?”
陆承脚步滞住:“有一个地方,还没搜过。”
接下来,陆承带人到春风楼搜查。
甫一进入,那股充斥着甜腻的脂粉味儿,叫他蹙了蹙眉。
楼里的花娘子早就听说过陆捕头的威名,传言他神采英拔、颜丹鬓绿,今日一见,花娘子们纷纷捂着帕子,羞红了脸颊。
这般年貌的男子,可惜是个朽木疙瘩,若能春风一度,这辈子也值当了。
菊棠一贯是个大胆的,非但不怕,反而扭着细腰上前,欲调戏一二,逗逗这群未经人事的嫩瓜秧子们。
陆承斜来个眼角,菊棠的双腿钉在原地,不敢造次,又不甘地一甩丝帕:“真是不解风情。”
竹音心头砰砰直跳,是他。
见那人蹙眉不展,心尖儿凉了半截,这般出众人物,远远瞧上一眼,便心满意足,怎敢肖想?
一盏茶的功夫,杜远带队在梅嫣房里和大堂搜寻,又逐一盘问了春风楼里的花娘子、仆妇和丫鬟,一无所获。
陆承靠着凭几:“似乎少了两个人。”
花妈妈一拍大腿,刚才光顾着被衙门的人吓坏了,经提醒才想起:“梅嫣和宋荔两个丫头出门逛街去了,好像是要去东市的成衣铺子,我这就派人去找她们。”
陆承起身:“不必,我自去寻她们。”
东市。
宋荔和梅嫣逛了许久,终于来到仆妇口中物美价廉的成衣铺子。
她给自己和干娘各买一套衣裙,不拘样式,只要料子贴身舒服就行,两套成衣共花费118文。
为了少几文钱,宋荔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让掌柜给了个优惠价。
拿着两套包好的衣服出门,办好了心事,宋荔心下微松。
身旁梅嫣见她待自己与往常一般无二,忍不住问:“宋荔姐姐,你真的不嫌弃我吗?那日服侍了赵员外后,我用澡豆洗了几桶热水,恨不得把身上的皮子搓烂,我觉得我脏,比烂泥都不如。”
“别这么想,我听过一句话,说“女子的贞洁不在罗群之下”
。”
宋荔望着面前的少女,稍显稚嫩的面庞,像一颗青涩的果子,像她这样的年纪,在她们的时代还只是个初中生,正是享受父母宠爱、衣食无忧,天真烂漫的年华。
梅嫣跟宋荔表妹的年纪相仿,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表妹。
她看向梅嫣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巧儿,错不在你,是世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