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朝安轻蔑一句,“过日子不就这样。我每天忙完下班,再有时间折腾几个菜出来把你们娘俩喂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向项这一回并没有反驳,“我知道呀。我从来没说过你的菜不好吃啊。”
栗朝安再医生口吻地过问她的手腕,向项也有问有答的配合,说没什么事了。
她昨晚喊腰椎不舒服的,栗朝安叮嘱她抓紧去拍个片子看看。不行,他来帮她安排。
向项声称没什么事,也取笑栗老师,你这么公然地走后门很少见啊。
边上的栗清圆听到这,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点什么。她不作声地与冯镜衡汇视了眼,两个人心领会神,栗清圆也瞬间明白了他刚才在房里说的那句:我没说我们。
晚上这一顿家常便饭足以排到冯镜衡人间烟火档吃席的前三名。
他说他小时候在他爷爷奶奶那里吃得氛围跟今天差不多。连孛荠炒出来的夹生都一模一样。
没什么讲究排场,没什么宾主之分,喝的酒也是最简单的洋河酒,里头泡了根人参。栗老师的话更是且糙且潦草,说是本家的一个侄子送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准是个参没准是个棒槌,谁知道呢。
冯镜衡笑了笑,一面把栗老师分的这杯酒一饮而尽,一面痛快地应栗老师这句话,“我明天就送个管保真的给您,泡着,下次我过来喝。”
栗朝安有人陪着喝酒,也不再几杯小酌的自觉了,大概人人都需要个搭子。栗清圆凡事爱拉着孔颖作搭,孔颖买什么为了凑满减也爱怂恿清圆来一单。搭子的乐趣,今天也体现在栗老师这,他一面啜酒一面乜一眼冯镜衡,“我跟你说,只是告诉你它不保真,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某人:“对啊,我知道啊。它保不保真,不影响我送你个真的。泡着,到时候,你不就明白真伪的区别了么。”
栗朝安不禁投一眼这小子,心上嘟囔,你这哪是送人参给我啊,你在这点我呢。
圆圆在边上饿鬼放学上桌吃饭的样子。她被绿豆凉粉里的辣椒给呛着了,身边没饮料,冯镜衡当着她老头的面给她拍背也逗她玩,问她要不要喝杯人参酒顺顺。
栗清圆打他一膀子,起身去倒水喝。
回来的时候,问他们喝酒吃菜后还吃不吃饭。或者下面吃,她有点想吃最普通的猪油汤面了。
栗朝安随他们。吃面便吃面罢。
饭后,冯镜衡与栗朝安聊起了他家里的生意领域。说到游轮上头,便提了一嘴,他有相熟的经纪,或许老师和师母有哪里想去的,他来安排。
栗朝安饭后拿普洱刮消滞,面上不置可否。冯镜衡便也适时沉默。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即便社交大拿也有抓瞎的时候,就在冯镜衡都快把一个桔子剥吃完了,他都预备起身去帮栗清圆洗碗了。
栗朝安却开腔了,“你知道她妈妈为什么把饭店开到重熙岛上去吗?”
“嗯?”
“圆圆外婆是岛上的。当初向家一到暑假就去岛上避暑,而我晕船,那时候上岛没有这么正规的船渡交通。我去看她一趟都很没出息得吐一趟。”
年少的向项骄矜跋扈得要命,她和栗朝安在一条小船上,吵起架来,真的把他从船上推到水里去过。
栗向二人正式离婚后,向项就搬回了岛上住,也把她妈妈原先丢置的生意重新盘活了。
冯镜衡听着,接话道:“晕船这东西有什么大不了,多坐坐多去去,也就克服了。”
今晚大概栗老师的人参假酒喝多了,他跟冯镜衡说的不是一件事,“我打算退休后就把这里的房子卖了,搬到岛上去住……”
“这样,我就离她近一点。”
冯镜衡听后,为之静默了许久。为栗老师的醉话,为男人的隐而不发。
栗清圆洗碗收拾完毕,接冯镜衡的车子也来了。他把他的车钥匙依旧交给她,总归,她现在城市里开开他还是放心的。
客人起身来与栗老师告辞。
没走两步,冯镜衡回头来,很正式地酌商口吻,他问栗老师与师母这个双休天对圆圆有什么安排,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接她过去过个周末。以及,圆圆不会搬出去的,她即便将来出嫁了,也不会就彻底搬出栗家。这里永远是她长起来的地方。
“老师,您信我,这里您不能卖。师母与圆圆包括圆圆的小舅都不会同意的,您将来想去岛上住,我来安排,房子归我,我借给您住。”
栗清圆陪冯镜衡出来的时候,才听了个大概,听到了爸爸这些年都没有朝外人道的心声。
她心里酸酸的,好像她是女儿,也难听到爸爸的真心话。
冯镜衡来给她抹脸颊上的泪,宽慰她一句,“男人都这样。至亲反而至疏,他反而越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