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仑合上奏记,认真思忖起来。在宫中为官多年,皇上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几分的。抓住了司马旬的把柄,对司马昀来说不但不是坏事,恐怕还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毕竟事关皇室,而且此次宫变司马旬还派了王烈出兵,堪称救驾有功。所以想来想去,此事非同小可,惠仑决定还是先去找裴悫核实一下。
到了廷尉狱,惠仑直接去了裴悫的牢房。他正坐在角落里,看着地面发呆。抬起头看见惠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哟,廷尉大人,别来无恙啊?”
“你还是叫我太序吧。”
惠仑放下一个食匣,从里面拿出一笾鱼酱,一捆腊脯(干肉片),和一壶酒,“下官记得丞相最爱吃鲋鱼酱。”
裴悫端起竹笾,闻了闻,“那天我那样逼你和长庭,你不恨我?”
惠仑蹲下来,“仑一向恩怨分明,丞相这些年待下官毕竟不薄。况且你现在落到如此地步,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裴悫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好酒。太序不是为给老夫送这些才来的吧?”
惠仑把奏记拿出来递给裴悫。裴悫打开看了一遍,又还给惠仑,“你是想问我淮远王的事?”
惠仑点头。
“奏记所写,句句属实。”
“淮远王为什么要阻止开凿渭锦渠?”
裴悫笑笑,“这些人心算计的事,太序一向想得清楚,怎么这回倒糊涂起来了。淮远王不让开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运河一路开到戟城之前,朝廷给沿途地方官府都下拨过不少钱粮。各地官员皆从中获益不少。可戟城乃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一年前又时值陈远大军南下,国库一时吃紧,所以开渠开到戟城时皇上突然下旨,拨钱减半,不足钱款让淮远王助万乾宁就地筹措,淮远王当然心有不甘。但最主要的原因却这第二个,太序应该知道淮远王觊觎皇位已久,他早晚是要起兵谋事的。可这渭锦渠一旦开通,朝廷必定要派兵沿途把守。到时候如果淮远王真的造反,他的军队则不可能有机会利用运河,可朝廷的兵马却可以通过运河以比陆路快两倍的速度到达戟城。你说淮远王能心甘情愿地让皇上顺利开通渭锦渠吗?不过他阻挠万乾宁进城,也不过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因为开渠工程不可能因为他的作梗就真的废止,但运河的开凿越晚完工,对他就越有利。可万乾宁偏偏是个死心眼儿,硬要立刻进城。淮远王一时面子上过不去,就派了兵去阻拦。至于后来双方争执到什么地步,万乾宁又是怎么被杀的我就不清楚了。”
“丞相不是一向与淮远王不合吗?为什么要帮他?”
“很简单啊,他答应渭锦渠开通后,戟城内运河沿岸商贾农田的税收全都归我。”
惠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哼!”
裴悫冷笑,“现在这事捅上来了,淮远王到阴曹地府去跟老夫会面的日子恐怕就不远了。”
惠仑站起来,“多谢丞相据实相告,我该去进宫面圣了。”
说完惠仑转身要走。
“太序!”
裴悫叫住了他。
惠仑转回身看着裴悫。
“太序能不能替我向皇上求个情,让我同家人一起问斩?”
“我试试看。”
惠仑又要走。
“太序!老夫尚有一事相求。”
惠仑不说话,但裴悫要说什么他已猜到八。九分。
“想办法替我裴家留个后吧。”
“那是欺君之罪。”
“你不答应?”
“皇上对我尚有疑虑,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我有值得让你去冒险的秘密。”
“哦?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