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临央……不,没有临央了,有的只是凡人印云墨——以及他那个愚不可及的、即使苏醒了星魂依然以凡人身躯侍奉印云墨的兄弟摇光。
摇光!他为什么就能那么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走哪条路!为什么就能那么毫无迷惑、毫不偏移走下去!他天锋,究竟是比摇光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总是求不到一个心满意足!
“你的心太野了,跟狼似的,养不熟。”
他想起在仙界时,摇光曾有次叹息道,“让我感觉无论对你多好,都是白费。亏得主上还不肯放弃你。”
当时他反唇相讥:“正相反,你简直跟狗似的,给根骨头就摇尾巴。谁给你骨头,你就跟谁走。”
摇光没有动怒,深深看他一眼,摇头道:“你错了,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认定的主人只有临央一个……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天锋朝他蛮横而鄙夷地龇牙。
如今回想起来,他忽然觉得摇光挺……幸运。傻人有傻福吧,摇光太耿直,一是一二是二,所以从不迷茫。
而他自己,一生桀骜只为挣个自由,却发现绝对的自由根本不存在,绕了一大圈,走到了比更不如的死路上。
他真的要放弃有知的痛苦,去做个无知而混沌的魔器么?
天锋觉得自己在渐渐死去。
不是像那些曾经陨落的星君,在贪得无厌的膨胀之后,来一次壮烈的解体。而是悄然无声地、灰烬一般默默地死去。
幽弃举行了两次祭炼仪式,将他的神智一点点抽离——估计再来两次,也就差不多了吧,天锋厌倦地想。
就在他准备封闭神识,漫漫一觉睡到消亡时,幽弃突然将他从蕴养的魔骨间拔出——
敌人何等强大,才能让一心想要祭炼他的魔君幽弃,冒着祭炼延迟与失败的风险,让尚是半成品的他拔剑出鞘?
天锋在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了临央。
准确的说,是临央的魂魄,淡到几乎透明。摇光在他身边,龙神魂魄在他身边,甚至连三十年前重伤在天锋剑下的金龙的肉身,也被修复完好,盘踞在他身边。
唯独自己,不在他身边。
天锋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难以抑制地愤怒起来——连恨深似海的龙神,临央都能接受,为什么独独是他,可以被临央毫不在意地失去!
他被这股突来而汹涌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偏偏临央魂魄还在那里口口声声、虚情假意地说着“愿发天道誓言”
之类的鬼话——目的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阻止他遵从幽弃的吩咐去攻击东来!
“我讨厌幽弃没错,但更讨厌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在剑身内朝临央发出无声的怒吼。
幽弃听了,哈哈笑着去嘲讽临央。天锋听了却又觉得,这个半魔比临央讨厌千倍万倍——究竟谁更讨厌些,他也弄不明白了,但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想被祭炼成魔器,不想成为行尸走肉——丝毫也不想!
“你只当天锋是武器,我却当他是家中的一个幼辈。诚然,他戾气重、爱使性子、脾气又坏,总是惹是生非,可毕竟是从我手上诞生。我以严父之心待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也好、罚也罢,但绝不能让他被外人欺负了去!”
他听见临央扬声说道,觉得这番话有些耳熟。很快,他想起来了,当初在地府捅了篓子,临央不肯将他交给救苦天尊去地狱受火海血池之刑时,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