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那副拘謹的模樣,好似進的不是自己的家一般,姜離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你先去屋裡等著,我去給你燒熱水。」
6生垂眼掃過她單薄的衣衫,推辭道:「天氣寒涼,你又剛洗過澡,不宜吹風,還是我來罷。」
見實在是拗不過他,姜離索性不與他爭,點頭應道:「行,那我去給你找身乾淨衣裳。」說罷,動作利索地轉過身,拿了一盞燭台遞與6生,目送著他往鍋爐房去了。
一番忙碌,浴桶中再次灌滿了熱水。
水汽氤氳,彌散在狹小的空間之中,聽著隔間裡淅淅瀝瀝的水聲,姜離坐在榫條凳上,有些茫然無措。
從前不是沒有與6生在一起過夜過,可像今夜這般,過了明路後正大光明在一起的,還是頭一回。
無端地,心裡有些慌張。
手中攥著潮潤的拭巾,絲絲縷縷的涼意順著掌心蔓延到指尖,她的頭髮如今已幹了大半,並不需要再擦了,姜離放下拭巾帕,起身移步,拿起梳妝檯面的梳子,慢條斯理地梳起了頭髮。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轉移被那道水聲引去的注意力。
待她將頭髮從頭到尾梳了兩遍,隔間的水生倏地停了下來,半晌後,趿鞋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在身後響起。
心臟又胡亂跳動起來。
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好似落在耳邊,繼而是茶水落入杯底的細微響動,姜離悄悄轉過頭去,便見6生握著茶盞回望過來。
身上穿的正是她今日從成衣鋪買回來的衣裳。寬大的綢制裡衣,他長手長腳的,穿著倒挺合身。
姜離眸光微閃,清了清嗓子道:「你今日宿在這裡,明日不當值麼?」
6生搖頭:「我告了假,不當值的。」
「哦。」姜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快些睡罷。」
6生呷了口茶水,目光掃過屋裡的漏壺,並沒有急著回答,待看見小姑娘臉上的窘迫,方怔了一瞬,點頭道:「也好。」
戌時一刻,雖有些早,倒也不是不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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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開春,夜裡還是有些冷,姜離從櫥櫃裡抱了條厚實的被子,鋪開後順勢鑽了進去。
光滑的絲質面料貼著臉頰,淡淡的皂莢香氣縈繞鼻端,姜離抬手撫著被角,心中十分熨帖,抻著腿在被中舒展開來。
古人住處講究聚氣,這張黃花梨架子床四面被紗帳罩著,躺在裡頭,只覺安全感十足。
6生不知還在忙活什麼,磨磨蹭蹭半天也不見過來。
姜離側過頭去,未來得及開口發問,便覺燭火搖曳了一瞬,俄爾熄得悄無聲息。
驟然失去光亮,眼前一片漆黑,姜離眨了眨眼,一時不敢有甚別的動作。
片刻後,床榻一側微微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