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忙膝行上前,惶惶低头道“臣妾在。”
他冷冷一声“去罢”
喝了酒后身上辣辣的热,此时我应是疑惑中带着惶惑和害怕,凄凄地唤他“皇上”
他只是携了华妃的手,转身不顾。眉庄原是神色冷清,只以冷眼旁观,此时见势不好,终于启齿道“皇上的意思是”
玄凌举起酒杯,华妃殷殷斟上一杯“梨花白”
,轻轻一笑,丽色顿生,“皇上向来公正严明,自当不会偏私了。”
玄凌以指摩挲着她滑腻雪白的脸颊,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冷漠道“莞贵嫔甄氏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明日送往无梁殿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外出。”
泪水缓缓落了下来。无梁殿在翻月湖中央,四处无路可通,唯有小舟能至,为先前昭宪太后拘禁舒贵妃时所用。偏远不说,更是年旧无人居住了。大殿无梁,连在凄苦中悬梁自杀也不可得。当日舒贵妃囚禁此中,受了不少苦楚。
伸手扯住他的袍角道“臣妾侍侯皇上三年,虽有失仪之处,也请皇上念臣妾侍奉皇上向来殷勤小心,宽恕臣妾这一次吧。”
我抽泣,“臣妾再也不敢了。”
玄凌厌烦,拨开我的手道“方才对乔氏说话不是盛气凌人么当着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不知背后更如何刁钻,朕真是看错你了。”
“臣妾没有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心直口快。”
他并不听我的辩解,我作出又气又悔的神气,只垂了头低声啜泣。
敬妃大着胆子为我求情“皇上可否”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华妃截下“皇上的旨意已下,你也敢反驳吗”
玄凌乜斜着敬妃,淡淡道“无梁殿宽敞,敬妃你也想去吗”
敬妃一凛,无奈看我一眼,深深低下了头。
华妃的笑志得意满,分外撩人,她轻声道“乔采女受委屈了”
玄凌会意,笑容瞬间浮现在他原本不耐的脸上,温和道“就晋乔氏为从七品选侍吧。”
玄凌使一眼色,李长趋前道“娘娘请吧,奴才会打点人送娘娘去无梁殿小住的。”
我知是无法挽回了,深深一拜,道“臣妾告退了。”
没有人敢为我求情,皇后受累,敬妃也受责,谁还敢多说一句。这一仗的局面,众人眼中我分明已是一败涂地了。
华妃微笑“莞贵嫔好走。”
乔采女,不,如今已是乔选侍了,她早已破涕转笑,尽是得意之态“嫔妾无能,只能代替娘娘好好陪伴皇上了。贵嫔好走啊。”
我端然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踉跄。眉庄恻然转,尽力掩饰住眼中不舍之恨,她那么快转眸,然而,我还是看见了。
眉庄,你终究还是关心我的。
宜芙馆中早已乱作了一团,不时夹杂着几声宫女内监的干哭和啜泣,惟有槿汐带着流朱、浣碧收拾着我的细软衣物,外头小允子和小连子准备着车马。我呆呆靠在窗下,独自摇着扇子。
流朱整理完了几件要紧的夏衣,又拿了一件秋日穿的长裙,迟疑着悄声问槿汐道“这个要带么”
浣碧瞪她一眼,忙在一旁道“自然不用了。皇上能生我们小姐几天气啊,过两日准接回来了。”
声音虽轻,然而我还是听见了,徐徐道“带上吧,冬衣也带上。”
浣碧踌躇“小姐”
槿汐却只是摇头,自妆台上取了我常用的犀角梳子和胭脂饰的妆盒,轻声叹息道“皇上怕是真生气了,否则怎会去无梁殿呢。娘娘你好端端的怎么惹皇上动怒至此。”
我阻下她的话头道“哪里是好端端,有人是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呢。”
正收拾着,李长进来了,向我请了个安道“娘娘,车船已经准备好了,无梁殿业已打扫干净,娘娘请启程吧。”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片刻,问了一句“皇上现在何处”
李长只是垂着他从来就恭顺的眼眸,道“华妃娘娘。”
我明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简衣素髻踏着满地细碎花叶而出。
然而方垂下帘幕,车外有一个清婉的声音急切道“甄姐姐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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