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周王宫前,徐讷讷又被赵太后召见了一次,因周讷似乎快要消失了,徐讷讷还是遵从她的心愿,去见了赵太后最后一次。
或许是因为女儿即将远行,赵太后这回的态度好了许多,面上甚至带了点伤感,道“你一个人在外边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危险,就去寻卫国孟家,他们会助你。”
徐讷讷心里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幸好临行前还来了一次,不然还得不到这般紧要的消息。她作势装出了两分惊讶道“那孟家可是卫世子的外祖家”
赵太后面色透着点自得,轻启朱唇道“有些关系罢了,女人家手里还是要有张保命符,哀家给你找一条后路,你明白吗”
徐讷讷明白,这是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的套路,赵太后先前威胁了两次,这第三次必然要怀柔,好叫周讷心怀感激。若是原来不曾失去性命的周讷,或许真的会感激她,感激这个母亲还记挂着自己。
因为原来的周讷太过卑微,可如今的她只是冷笑一声,说“看来那逼我喝毒酒的是孟家安排在卫世子身边的人”
虽是问句,但语气已是笃定。
徐讷讷也这么怀疑,那个送毒酒的人分明是卫湛身边的,但却与他不是一条心,现在看来是孟家已经生了异心。且依照情况来看,孟家是真要周讷死,与赵太后也不是一条心。
她眼睛里适时装出了一点动摇,温声道“我明白的,多谢母后。”
赵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温言说了几句,最后又自然地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像是施舍一般道“给你半年时间,必要怀上那卫湛的孩子,到时候哀家就着人将你接回。若是还没有,你就不必回来了。”
徐讷讷呼吸一窒,她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三番两次被人强拉着说这种话题,面上再镇定还是露出了几分端倪。
赵太后瞧了出来,目露狐疑“哀家听说在你月事期间,那卫世子也每日与你同卧,难道你们”
徐讷讷顺势装出羞窘之态,小声道“他到底年轻”
赵太后放下心来,心中一哂,男人都是那个样,如今正新鲜着所以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一处,等往后看厌了,就要弃如敝履了。
她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先前小半年没见,现她又长开了许多,已经长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少女,原先雌雄莫辨的英气已经转换成少女的娇柔婉丽。
她眼神复杂了片刻,这般看去,周讷不愧是她的女儿,生得颇像她年轻时候。
“你走吧。”
赵太后垂下眼帘不再看她,扬了扬手。
徐讷讷应声退下。
等她走后,赵太后才低低说了一句“你说,哀家做错了吗”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嬷嬷连忙宽慰道“您也是为了大公子好,大公子毕竟身份尴尬,您一片慈母之心,哪有做错了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赵太后也在心底这么宽慰自己,对,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毕竟是周讷的母亲,怎么会有错处她还不是为了周讷、为了周国的将来
这边主仆俩自我安慰,出了宫的徐讷讷也在脑海里安慰周讷,周讷闷声回道“多谢你还让我回到故土,先前我态度不好,对不住。”
她毕竟做了多年的帝国大公子,平日里再低调也有的是人奉承,如今放下身段来,倒是诚心十足。
“无事。”
“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往后这身子就是你的,你好好替我活下去,好歹看到这天下统一的时候。”
周讷从小被教导帝王之术,她虽不甚聪颖,但这么多年,眼光还是有的,周国如今内忧外患,已进入末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也是到了合的时候了。
徐讷讷倒是心生诧异,对她突然的看开还有几分疑虑,还问道“你先前还有三个执念呢,难道不想看一看”
周讷淡淡道“那算什么执念,只不过不甘心罢了。如今我都明白,我们母女许是前世有仇,今生就这么断了也好。说不定我眼下去投胎还能投到一户好人家,也免得在帝王家心寒。”
徐讷讷缄默无言,低声送别“那你走好。”
周讷忽低笑一声“你有没有现,这身子生得越来越像你原本的模样了,比我好看。”
徐讷讷现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周讷又道“我看那卫世子竟真对你有几分真心,如今你身份还瞒着,往后若是泄露,怕是不好,推己及人,我觉得你寻个机会跟他说了吧。他若是利用你,你也好提前找好退路;若是为你谋划,也省得你自己提心吊胆。”
徐讷讷脚步顿了一顿,她先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如今被周讷旁观者清地点了出来,她心里一松,回道“我明白。”
坦白的事要提上日程,只是要寻一个好时机。
正式离开王都的那日是个大晴天,路旁桃花渐要凋落,徐讷讷和卫湛坐在一架马车里,马车走的是平坦的官道,不像来时那般要避着人走,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连向来板着脸的张大人面上也露了些轻松之色,对着壮丽山河还诗兴大,写了两诗。
徐讷讷有次在旁边听着,没忍住惊叹出声,一脸敬佩,大概这些人中属她的态度最真诚,张大人瞧她顺眼了许多,没再叨叨她,倒还夸了几句,说她“知学有力”
,还让她多读点书。
卫湛在一旁看着好玩,等避开那些人才将人揽在自己怀里调笑“你看,人还是要多读书,对吧”
徐讷讷深以为然,她书读得挺多,而且各方均有涉猎,不然的话,在卫王宫里装幕僚的时候,就要被人拆穿了。她回想起第一次得卫湛看重的时候,似乎就是因为她写了一篇对前朝史书的思考。
“那我前几日叫你写的感言,你写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