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身为求学圣地、数百年来都太平无事的太学,如今已然被围了。
围着太学的不仅有身着灰袍手拿水火棍的衙内,还有身穿红色甲胄手拿长刀的禁卫军。
这些人不一言,全都冷肃着一张脸,只在有人妄图闯出太学时迅猛出手,把人扣押住。
他们下手绝不留情,粗大的手劲捏得面白文弱的太学学子惨叫不止,眼泪都包在眼眶里。
一来二去,所有太学学子都意识到不对劲了,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攥住了他们脖颈,让他们连呼吸都惴惴不安。
恰好这时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大理寺卿苏拯走进太学。
苏拯常年办案,办的还都是命案,身上早已浸染上淡淡的血腥气,再加上他板着一张脸,眼眸黑漆幽寒,让周围的人不自觉退后两步。
苏拯看都不看挤在门口的太学学子们一眼,径直往昭明帝待着的内殿走,生怕晚了一步就让那位正在气头上的昭明帝大雷霆。
无人知道太学生了什么,大理寺卿来太学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就见那位昭明帝跟前的红人,名镇一方、孔武有力的禁军统领周野领着两三个禁军出来。
“将军府林良弼何在?”
挤身学子中的林良弼听到这声呼喊,吓得一张脸惨白,心肝都快要跳出来。
他心知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被召见,偏偏他不得反抗,且不知生了何事,只得下意识把隐秘的求救的目光投向段远青。
谁知段远青竟是分毫不顾念旧情,转瞬就移开了目光,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林良弼这个人。
林良弼霎时恨得咬紧了牙关,却又拿段远青无可奈何。
好在被传唤的不知林良弼一人,在他站出来后,周野把视线投向了学子中,再次问道:“丞相府宋元白何在?”
“我……我在。”
宋元白战战兢兢站出来,小脸通白,一张脸上全是苦相。
文臣之子自然是没见过今天这大场面的,别说吓破胆了,就是吓丢了魂,也理所应当。
就这样,林良弼和宋元白一起被周野带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人和自己一起被传召,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但林良弼现同他一起被传召的人是宋元白后,竟不安到了极点,一颗心高高悬着从未落下。
林良弼的感觉并未出错,在他和宋元白被带进内堂后,立马被按在了宽大长凳上。
林良弼下意识挣扎,却忽然听到一道声音插进来:“给朕打!打得半死不活、皮开肉绽,朕不信我问不出一个真相。”
天子脚下,上京之中,敢自称朕的仅有一人。
意识到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后,林良弼自然不敢挣扎了,不仅不敢挣扎,反而越提心吊胆。
他和宋元白一起被提来,还让皇上动了这么大的怒……不知为何,林良弼猛地想到了竹里馆买策论这件事。
此情此景下,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和宋元白是买到同一份策论去了。
虽然心里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林良弼却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声,根本不敢把买策论这件事说出去。
此事可大可小,小了说是不思进取,顶多回家闭门思过,往大了说却是妖魔手段,动乱国本和朝纲,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该死的竹里馆,还说什么策论有限,每份策论独一无二,今日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害他和宋元白白遭了这遭罪。
等他回去,定要闹翻了竹里馆不可。
林良弼越想越气愤,不禁把拳头攥得死紧,拼命咬牙来扛过落在身上的棍棒之痛。
一棍棍廷杖落下去,他后背早就鲜血淋漓,血糊成了一片,看着就疼。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
林良弼如今倒是愿意做个不弯脊梁,坚挺不拔的人,却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文文弱弱的宋元白。
宋元白在被打了三棍后就痛哭流涕,鬼哭狼嚎得不行,一面叫他的丞相祖父、户部左侍郎的的爹来救他,一面大声说他招他招他全招。
听到这话,在昭明帝一个眼神示意,周野立马命人停了杖刑,让人把宋元白的脸抬了起来。
宋元白生气的脸如今只剩一片惨白,他眼睛红肿胀,两行清泪不停滚下,用细若游丝的颤音道:“我与林良弼……都是……都是买的策论。”
买了策论却不谨慎地探查是不是和人买了同一份,这么蠢的人,前所未见。
昭明帝顿时蹙眉,心中一阵恼怒无语,他再不愿多看林良弼和宋元白一眼,挥手让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事情本该到这就完了,一切始于两个太学学子买策论,也止于两个太学学子买策论,没有别的牵扯。
偏偏昭明帝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要借林良弼和宋元白两个人敲打其余太学学子,莫干出不认真求学,蒙蔽师长的事。
恐吓后辈这桩差事是苏拯接下的。
堂堂大理寺卿,被传召来查一桩学子买策论的事就足够憋屈,如今竟还要不顾脸皮去吓后生,着实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天子令下就没有更改的消息,苏拯只能领着两个禁卫来到前院。
“你们可知今日生了何事?”
拿出办案的气势,苏拯神色冷肃,眯着眸子瞧下方神色惶恐的太学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