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开口,刹那间就像是拉开了一道闸门似的,傅霄侯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再也忍不住低低唤出声道,"
师傅是霄儿不好,是霄儿总是打伤你"
"
傻瓜怎么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凤九淡淡地笑,他始终都是最在意霄儿的人,根本没想过要怪他一丝一毫。
傅霄侯起身,"
我没有哭"
他只是流泪,没有哭出来,只是这时凤九的语气太过熟悉,仿佛碰触到了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这么轻轻一戳,就又流出泪来,他忙用手背去擦,越擦手越湿,最后他一瘪嘴,索性扑到凤九怀里头往他肩窝处一埋赌气闷闷地说,"
在你面前,我就是孩子。"
凤九闻言失笑之际,颈间已被傅霄侯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他无言,只是张开双臂抱住了身上的人。
傅霄侯很久都没有再出声,凤九知道他刚才只是在硬撑,其实真的很想哭。
屋里很静,耳畔是很轻微的啜泣,听来真像是个孩子。
凤九又想到了第一个教他练功的夜晚,那晚听着他低低地说他不想离开竹林,他说晚上会睡不着,总会做噩梦,梦里是父母被杀害时的血腥。
然后自己便依了他,并没有要他离开,让他睡在自己身边,一整晚都被他扯着衣袖,看着他在睡梦里流泪,那种无声,就跟刚才一模一样。
凤九低低叹息,轻轻言道,"
你不怪我"
他的话刚出口,就感觉到傅霄侯拼命摇头,他不由默然。
傅霄侯怎么会不知道凤九问的是什么,他是问自己怪不怪他隐瞒身份教自己武功,怪不怪他一直不说,怪不怪他的不辞而别他怎么会怪?如何会怪?他一丝丝也不会怪,即便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双亲,让自己背负不孝的罪名他也认了,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再也找不出另一个愿意甘心一味付出,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会怪你,我们之间,清了。"
凤九又淡淡道。
傅霄侯愕然,他抬起头。
他说得好干脆,可是清了,什么清了?
他还是要走?
他对上凤九漆黑的眸,就像夜里的星光,却似又被一层倦意所遮盖,是了,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人对世间的一切都是厌倦的,那么,他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黑暗里只有眼瞳是亮的,傅霄侯紧紧扯着凤九的衣袖,怔怔地看着凤九一言不发,唇咬得死死的,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凤九看着傅霄侯的眼睛,看着他咬到嘴唇滴出血来,想到当初那个孩子,心就不由得软了下来,抬手揽过傅霄侯的后颈拉向自己,低言道,"
霄儿你已经长大了"
他这一声"
霄儿"
唤起了久违的感情,想到他曾刻意放下不去深究,想到当初写下那封信时的不舍,想到九华山上傅霄侯看着自己那异常陌生的眼神,再想到那个失去记忆却依然本性不改的七绝公子,他的心早被这个霄儿占满,却偏偏要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他,其实他又何尝没有亏欠了他?
"
我宁愿不要长大,只求你留下来"
傅霄侯在他怀里挣扎。
凤九听着他像极了孩童的话不由苦笑,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如果他不是跟傅霄侯做过了那种事,也许他可以无所谓地留下来,留在霄儿身边,可如今他们的关系已很难下定论,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至少他无法做到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