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喔!」老六松开了臂膀,掏出随身携带的刀伤药粉,翻过青湜的身子往他背
上那又深又长的血口子抹去,然后将他拦腰一抱道:
「回去献给老大,当咱们这一次打劫最棒的战利。」
「那另一个小孩呢?」
「跑不远,等会叫几个弟兄搜去就是。」
这一群穷凶恶极的马贼,像阵旋风般呼啸刮来,又呼啸而去。
带走了慕家的全部财物,以及慕家十一岁的少爷慕青湜。
留下的,是一地的血肉尸体,一条条悲鸣的亡魂。
青湜卷二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日子。
雨下得并不很大,但足以冲洗去一个上午炎阳所留下来的恼人炽热,带来
一片清凉。平日那遥遥相对望的青山被埋在白蒙蒙的雾中,看不真切,彷佛
凭空消失。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消失。消失在这个地方,永远别再回来。
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懦弱?因为胆怯?
是因为习惯。习惯是非常强悍的玩意,足以吃掉任何对于未来的渴望与憧憬,
足以粉碎任何想求改变的心。
因为习惯,所以他离不开,走不了。所以他得站在这扇门外等着。
隔着一扇门,他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挟带着纵欲的淫糜。
他可以想象那男人的粗壮身子是如何折磨着身下那纤细白皙的躯体。但一如
往常,他所听见的,就只有那个男人的喘息。他从没有在这种时刻听见另一
个人的声音。
没有痛苦的叫声,更不可能有欢愉的喘息声。
连一声都没哼过,沉默地。
回想起三年前初识他的两个月,他一直以为他不会说话。
三年前初见的那一天,也是个下着雨的日子。
那天,他撑着伞,在附近的那条溪边走着。
脚下的石子被雨水打湿,滑不溜秋地踩在上头几番险些摔倒。石子上溅起的
雨水湿透了衣衫的下摆,沉甸甸黏呼呼地令人很是难受。
这个样子的雨天,实在不适合在河岸边闲行。
可是他非找到不可,那件东西。从昨夜那东西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就一直
挥之不去,天一明,他便迫不及待地打着伞来到了河边寻找着那东西。
那件东西,带着透明的白,纤细脆弱地彷佛一捏就会碎烂,化作无形。然而
那却是经过了深刻的历练才残存下来的。
蹲在河边树下的泥沙地,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伸手拨去覆在上头的烂泥,他小心翼翼递拾起了那东西,在一旁清澈的河水中
漂荡几下洗去那乌黑的泥,然后将它放在掌中观看着。
那是一片叶子。只剩下叶脉的叶子,因为长时间地被埋在湿泥中以极慢的速度
腐去,只剩下那网状镂空的脉。
不见阳光的苍白骨骸,像极了某种飞行昆虫的透明翅膀,带着死亡气味的美丽。
他爱这美丽,却又为这美丽感到哀悼。
「柳先生!柳先生!」
从远方传来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头目在找你,请你立刻到大殿。」
「知道了。」
踏进山寨的门,立刻感受到那吵杂热闹的气氛,想必是三头目他们人马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