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比蚊子哼哼还低。
秦礼言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拎着秦礼言站起来,“你要去哪儿?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秦礼言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去东郊”
,黑眼镜也没在意,俩人各怀心事分了手。
秦礼言坐在公交车上认真揣测张程那句不说二遍的“好话”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大概猜了出来,秦礼言鄙夷:“无稽之谈!谁信啊!”
但是,内心深处——就在左心房与左心室的交汇角落里,一个小小褶皱却在强烈反问:“过来人难道睁眼说瞎话,自己给自己受的苦难找借口?”
在离小区四五百米的地方下了车,秦礼言慢吞吞往方铮驰家蹭,一路上也没闲着,先把来这儿的理由想好了,他要是问就这样回答——我要画画,事关五千块钱的生意。
进了门,找了一周,没睡觉也没炒股票,书房里还是狼籍一片。秦礼言的那些说辞没了英雄用武之地,懊恼:枉费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秦礼言黑着脸站在客厅里,“大白天的也出去鬼混!”
钻进画室,抽出曾经被划破的大宣纸,握着铅笔不知道怎么下手。“什么是霸气的?”
翻着眼睛瞪吊灯,“干脆画老虎吧,你长的就跟只矮脚虎似的。”
秦礼言到网上搜了张老虎水墨画,打印出来,照着它构图落笔,两个多小时之后,自作主张题写——偏向虎山行。掏出傅抱石的章,“啪”
一声盖上。
秦礼言看看表,十点多了,烦躁,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气郁结心中没处舒散,抱怨:“就五千块钱,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一点一点描工笔,来幅写意挂着意思意思得了。只要是毛笔画的文化就低不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肚子饿了,秦礼言开冰箱找了个面包,一口咬掉一大半,进厨房泡了杯碧螺春,看见旁边放着毛尖,镊了几颗加进去,喝一口,鄙薄:“就听你胡扯!”
刚吃完饭,手机响,秦礼言接起来,问:“高伟成,什么事?”
“生活补助你不要了?还是找到了金主看不上这几百块钱了?”
“你胡说什么?”
秦礼言脸通红,心里疑惑:这点混帐事情难道都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我马上就去拿。”
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正想进画室取老虎画,不经意从窗口瞥见方铮驰从闵榛的车上下来,秦礼言微笑,但紧接着就“吱溜”
一声钻进书房,虚掩着门察看动静。
方铮驰进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嘴角渐渐弯起一道弧线。不动声色地换了拖鞋,拎起皮鞋跟秦礼言的旅游鞋放在一起。脱掉外套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进厨房沏了杯茶,坐在楼梯上喝完,依旧无声无息。又站起来,进厨房做饭,没一会儿,阵阵香味忽忽悠悠飘进秦礼言的鼻子。
秦礼言悄悄出来,蹑手蹑脚地进画室卷起画,贼头贼脑地换鞋子,轻轻转门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刚打开门,方铮驰端着盘子笑眯眯地问:“舍得出来了?吃完饭再走。”
秦礼言后背僵直,耳朵通红,跟偷了东西被人逮到似的,都没好意思回头,“呼啦”
一声旋风般卷了出去。
方铮驰微笑:适当的冷落果然能收到奇效!
秦礼言先去了趟纺织品物流公司,把那幅粗制滥造的画卖了五千块钱。回学校到学生处领了八百块补助金,又到老梆子那里领了一千二。临出门,白教授说:“我那学生说你的旅游文章写得不错,送来了酬劳,拿去吧。”
又递出一千五百块,秦礼言兴奋,恨不得一口亲在老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