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又一场秋雨里,萧瑟的秋日悄然而至。
木兰围场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无不彰显着这康乾盛世的巅峰下,乾隆年年来木兰狩猎的盛大场景,尽管此刻,在边关,将士们正在如火如荼地斗争。
木兰的夜,不会黑暗。
各处都有火把,更有篝火。
乾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他的右手边,皇后亦是一身与之相配的凤袍,在明面上,两人似乎仍旧如同初立后时那般,相敬如宾;他的左手边,坐着太后。再然后,便是随行的纯贵妃、令妃、愉妃、舒妃等人依次而坐,再往下,方是皇子公主。
以筠一身群青色八团百卉团花纹吉服,头戴半钿,并不张扬,却也足以显现她大家闺秀出生的贵气,那是绝不亚于在座的几位公主甚至郡主的。
比起上一次她参与这样的木兰筵宴,她如今的身份,让她更自如了一些,免去了不少打量,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视线,从对面传来。
乾隆的祝词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起身举杯。
皇子坐在东边,福晋坐在西边。以筠跟在书仪后头,先是朝着乾隆的方向敬酒,旋即才自己饮下。
落座时,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面永琪的方向,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那抹视线的所在。
──布日固德。
他在前些日子被乾隆封了世子,从宗室里挑了
一个郡主额驸的庶女许给他为妻,又将庶女抬了位分,记在了郡主名下,如此,也算是满蒙联姻。
因此这会儿,他的位置也算不得多远。
她没有正眼瞧一眼布日固德,只是装作不知地偶尔同书仪说说话。
直到宴席散去,她都不曾多看那边一眼,可尽管如此,被人用那种酒醉过后迷离的眼神盯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尽管有时酒后微醺欢好时,永琪也会如此,可眼神骗不了人,眼神里的爱亦是如此。
五阿哥的营帐里,永琪还未回来。
以筠方才是同书仪一道回来的,永琪跟着永珹在同额驸他们说话,他们俩自然不便多呆。
可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永琪还未回来。
“福晋,要沐浴么?”
平蝶自外头进来,今儿跟以筠去赴宴的是语芙,所以她早早地在营帐里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两位主子回来要用的醒酒汤。
以筠坐在榻上,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道:“先过会儿吧,爷还没回来吗?”
平蝶不解地摇头,思索了片刻,才开了口:“还没呢,倒是方才全公公来过,神神叨叨地把程晋给叫走了,也不知道为何。”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时候,好像确实不曾见到程晋。
一种可怕的第六感浮在她脑海,他不会,去找布日固德了吧?
今儿布日固德看她的眼神太过明显,发现这种眼神的,只怕不只有她。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
,自己大概不能就这么在这儿等着。
他去找布日固德事小,可布日固德的那股子“野人”
的蛮劲她也不是不曾见识过,若是两人打起来,两个醉鬼,只怕是都要挂彩,布日固德倒是没什么关系,倒是永琪,她可不好同愉妃交代。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衣架上捞了一件薄薄的缎面银灰色披风带上,往外走:“你跟我来。”
“福晋要去哪?”
平蝶不敢多问,只能点着灯跟上,直到以筠去的地方越来越偏了,她才有些惊恐地问。
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偌大的草原之上,除了月色便只有她手里这盏并不算多敞亮的宫灯。
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她要去哪儿,怕拿一盏太亮的灯会太点眼,所以她才自作主张拿了这一盏灯,只是这会儿,她却有点怪自己太过于自以为是。
以筠也不着急,几乎是凭着记忆再走。
这条路是通往布日固德营帐的必经之路,也是当年初见布日固德后,他与永琪用《邹忌讽齐王纳谏》的典故作弄他的地方。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走对了路,原先还有些肯定,只是这会儿远处营长那边的人声渐渐低下去,她心底才有了一丝害怕。
她故作镇定地握着平蝶的手,嘴硬:“走累了,扶着些。”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平蝶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声说:“福晋你听。”
“凭你是谁,也配盯着我们主儿看!”
是程晋的
声音,声音是从两人背后的树丛里传来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以筠和平蝶听的颤了颤。声音很实在,应该是打在肉上的,她想了想布日固德在她心里那个油腻腻的形象,他大概也不疼,不然怎么也不叫。
“别打脸啊,这世子下个月就要娶亲了,打破相了那便丑了,哪有新郎官挂着彩成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