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开始,还是大学时代的伊始,他和他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场景是凌乱的。有那个总是排不完队的大学食堂,有那个他们毕业时候才修建的体育馆,有那个经年不变的池塘,有那个永远光线不明不暗的图书馆。
始终,他和他出现在这些场景中,然而,他们却并不交谈。
为什麽会有幽闭恐惧症呢?医生总企图发现诱因,却屡屡以失败告终。
没人知道他为什麽会如此,就如同没人知道这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记忆中模糊了面目的人是知道他的情况的,他也从不对他不乘电梯另眼相看,更不会对他开灯睡觉有任何不满。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幸福的,直到,他的离开。
他是不可能跟他一起飞往大洋彼岸的,那时候他也能预料到他们爱情生活的结尾。他一点都不怪他,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他们都在逐步长大逐步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
电话里他们其实都很平静,挂断,又都回到彼此的生活中去了。
坦白来说,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想过这种事有长久可言,又不是一男一女能受到别人的祝福。然而,实际上,大抵,他们也都不会料到最後的最後,分开会是如此的安静与自然。
那之後,袁振不知道他怎麽样了,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每天不得不爬上十一层报道的公司,他辞职了。
幽闭恐惧症是他逃不开的宿命,他也不想再去勉强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体质,那就过适合自己的生活吧。
既不是癌症,也不是艾滋,幽闭恐惧症至少不会让他活不下去,对不对?
只是,适合的生活又是什麽呢?
不敢多想。就如同袁振总挂在口头的那句话:太哲学的人,最後都疯了。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他也对目前的生活没什麽不满意。虽然再没有遇到过令他为之动情的人,然而这却也并不影响他的生活。
实际上袁振一点儿都不想把‘幽闭恐惧症’和爱情生活失败挂钩。你看,小闫没幽闭恐惧症,可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闫不也一样飘著吗?
倒是逢年过节与哥哥通电话,听到他关心的问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袁振除了发呆,想不出有什麽要说的。
是不是该娶妻成家,这个在他年轻时代袁振就郑重的考虑过,而答案是否定的。实际上从他认识到自己的取向开始,他就坚定了不婚的信念。他不想耽误谁,虽然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然而,那不是他想要的,必然这样的他也不会是妻子想要的。
只是年纪越大,难免心灵上会越脆弱。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设想他的晚年生活──一个人,花白的头发,盆栽和狗。夕阳的迟暮里,他躺在藤椅中,一闭眼,就是这一生的结束。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送他离开。
好像挺凄惨的,可是……又没有什麽能够改变这种老景凄凉。
点燃一根烟,虎子从门口进来了。袁振的大门有猫道,向来猫咪都是横行无阻。
虎子喵喵叫了两声,像巡视地盘似的,转悠了一圈出去了。其他的猫都在客厅,吃食、喝水,趴窝。
虎子是袁振搬来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来了就不走了。它从不在袁振屋里过夜,只有天亮之後才会拜访,来了也不认生,该吃吃该喝喝,心满意足就找高地儿睡。离开总是夜深的时候。
袁振曾经很好奇虎子的夜间娱乐,他曾跟它到院儿外,看它嘶吼几声,不久四面八方的野猫就开始朝他聚拢。一群猫并不吵闹,它们一起坐一会儿,就由虎子领头离开了。
袁振从不知道这一群野猫的去向,只知道虎子时常挂著彩回来。它是带兄弟们打架去了,他想。
猫是有领土意识的,同样,它们也有首领。而毫无疑问,在袁振家附近的范畴内,虎子就是那个头领。
这两年虎子年纪已经大了,出去是要出去,但出去後回来很少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