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着这事啊,还跟他过日子,难道我这几天的泼妇形象不够深入?我跳起来削过他的脑袋,大熊猫身形一矮,刚好让我平平削过,我一招得手,得意地大笑着跑开了。
转身的那刻,一颗泪从我脸上滑落,没入尘土。我跑到楼梯口才停下,捂着胸口气喘不停,对那个走得特别慢的男人遥遥说:“谢谢你!”
有些关怀,是从心底发出,藏在沉默背后,微笑背后,一杯热腾腾的茶背后,只要有心,就能感觉到。
我已经不后悔捡到他,即使现在家里已经快山穷水尽。我看得到他的努力和转变,从开始的随时随地批评指责,到现在的沉默接受,从开始的不苟言笑,浑身如长了刺,到现在的开朗随和,平易近人。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对我浓浓的关怀。
有人说雏鸟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会把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当作自己的母亲,他似乎也有这种情结,把来到这个时空第一个跟他亲近的人当成唯一的亲人。
如果他知道我是多么无用的人,会不会后悔?
我苦笑连连,既然后悔已来不及,那就感谢上苍,让年幼失怙的他来到我身边,他将我认作亲人,孤单已久的我何尝不是,目前我们是很困难,可我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能挺过去。如果他没办法找到工作,我大不了先摆地摊卖几天旧书,一定可以暂时维持生活。
一番忙碌后,我的试验品全进了垃圾箱,我的自信再次被打击得一点不剩。为了自己的福利,可爱的大熊猫系上围裙,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把厨房的东西摸了个底,准备担起重任。
我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真是天才,那天我当他的面拆了电视,他有样学样,一把螺丝刀使得出神入化,才几天功夫,除了我下了禁令的电脑,他所有的电器都会摆弄,电视风扇全部被他拆过n遍,连厨房的抽油烟机也被他拆下来,正好,好久没洗,他都弄得干干净净装回去了。
倒厨房垃圾的时候,他看到一棵别人扔在楼下的快枯死的发财树……把树整理一下捡回来,把阳台上一个花盆倒空,把它种了进去。
种完树,他把笑笑阳台上的所有空盆子都洗好叠好放到角落,豪情满怀地告诉我:“我要把这些都种上花!”
微风轻轻,把发财树仅剩的三片叶子吹得直摇晃,我仿佛看到花团锦簇的景象,多年后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心头一疼,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浮现父亲灿烂的笑脸,那时候,他同样豪情满满,说着同样的话:“我要把这里都种上花!”
我们家经济一直很拮据,母亲没工作,两个孩子要读书,全靠父亲在报社微薄的薪水。父亲有一双巧手,这些花盆都是他捡来的,连同几棵枯树。那些枯树在他侍弄下很快就活了过来。我记得还有一棵是月季,一年四季会开粉红的花朵,它开花的时候是我和弟弟最快乐的时候,有一次我忍不住摘了一朵插在马尾上,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他说,花是有生命的,如果摘下来它也会痛,它开花是要给大家看的。
那一刻,母亲在厨房里忙,我拉着弟弟的小手蹲在他身旁,为他递水递小铲子。然后母亲会笑吟吟出来,拿毛巾给爸爸擦汗。
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性格无比温柔,小区的阿姨们都喜欢和她聊天,因为她总是笑微微的,从不会把话乱传。我的脾气这样坏,到现在还有许多阿姨照顾我,不能不说是托了她的福。
我们一家虽然清贫,可是每天都笑声满满,一直让大家羡慕。
我从窗户看向外面,七年前我和弟弟栽下的树苗已经长到了二楼,一棵大大的枝桠伸到阳台里,树梢的新绿若隐若现。
我靠在阳台门口长长叹息,这些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花都养死了,我成了一个废物,除了混吃等死别无他用。我甚至想一辈子缩在自己的壳里,不用相亲,不用嫁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死去。
我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但是,我是多么憎恨自己的懦弱,憎恨自己的一无是处,恨到……想杀了自己。
这时,他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大声道:“懒鬼,快去打水,我栽好了!”
“欠扁,敢骂我!”
我嘟囔着去打了水来,不知不觉露出微笑,他不但让这间屋子重新热闹起来,连心里空的那块也渐渐被他填满。我慢慢走到他身后,他正蹲着整理花盆里的泥土。我忆起当年和父亲的游戏,吃吃一笑,猛地扑到他背上,他反射般起身,随手往后一挡,我行云流水一般飞了出去,摔个四脚朝天。
我浑身像散了架,泪水在眼眶里翻滚,破口大骂,“臭熊猫,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你玩玩都不行!”
他紧抿着嘴,笑得眼角几乎飞入发鬓。
我老脸一红,惊天动地的狮子吼又起,“笑什么笑,还不快来扶我起来!”
从那几乎挪位的五官来看,他忍笑忍得很辛苦,在身上擦干净手上的泥土,轻轻松松把我抱上沙发。
屁股刚挨到沙发,我又疼得惊天动地叫了起来,他五官挪了回来,眉头紧蹙,手足无措地围着我团团转,转了一会竟进房间去了。
“这个没良心的坏蛋!”
我恨恨地骂,开始算计怎么报复这头大笨熊猫,别说我小心眼,都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因为女人是最记仇的。我正在哇哇乱叫,只感觉身下一凉,一回头,那头大熊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红花油,我回头一看,那在家穿的休闲短裤已经褪、褪、褪到……
“色狼!”
我屁股也不痛了,把短裤拉上来,朝他劈头盖脸打去。他扣住我的双手,闷闷道:“我说过我会负责的!”
“搞不清状况的犟驴子!”
我暗骂不已,看着他一脸肃然,还有那无辜的眼神,我投降了,开始谆谆诱导,“在我们这个时代,女人是可以嫁许多男人,如果不相爱可以离婚,咳……就是休夫,即使你看光了我的身体或者跟我……咳……可不可以当我没说过这句,你还是不用和我结婚,不用负责!”
看着他满脸呆滞,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电视,“如果没有常识,一定要多看电视!电视是个宝,什么都能学到,以后你多看现代剧家庭伦理剧,从早看到晚都行,一定要好好学习!”
我不禁后悔,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些天我租了不少明朝的连续剧给他看,一边听他不停批判,从中找出自己文章的漏洞。我真是太自私了,教育方向也不对,应该让他快些适应这里的环境才是啊!
“我看了很多,还是不理解,女人怎么能随便休夫!”
他闷闷不乐道:“还有,女人怎么能穿这么少出门呢,这不是引诱男人吗?”
我看看身上的背心短裤,头顶冒烟,飞起一脚,没碰到他之前就跌了下去,还是极其不雅的平沙落雁式,疼得我一腔热泪向地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