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和广陵郡王一样。杖五十,决臀杖十二。”
“好。说得好!”
赵祯沉声说完,慢慢坐回帝辇上,手捏扶手摩挲片刻,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几分,就像往常君臣议事那般,一声叹息。
“你二人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朕很欣慰。广陵郡王拦路劫囚,罔顾祖宗法度,但情有可原。所谓人无信不立,无信者不知其可也,一个人看重承诺,义薄云天,那是仁义,是浊水清流,不能一杆子打死。
“还有你,你虽驭下不严,导致惨祸生,着实愚蠢,但念及你年事已高,便从轻处罚也罢。
“所有人听令,广陵郡王和张权知各有对错,二人各打五十大板,以示惩诫,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好的坏的他都说了,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很显然,那日福宁殿的札子和交谈,赵官家听进去了。
傅九衢唇角微掀,拱手拜下。
“官家仁厚、公正。微臣愿意领罚。”
张尧卓牙齿都快咬断了。
这叫什么公正呀?
傅九衢的一百多杖刑,变成了五十大板,他年轻力壮,不就是挠个痒痒嘛?
可眼下他能怎么说?不肯认罚?呵,照之前方案执行,他还得被脱光了打屁丨股呢。
张尧卓有苦说不出,含泪咽气……不,含泪咽下这口气。
“臣领罚。”
说罢顿了顿,他抬头,“官家,那张小娘子如何处置?”
四周传来低低的议论。
赵官家沉默片刻,视线扫向仍然被傅九衢护在身侧的辛夷。
“既然案由不清,另有原委,那等查明再判。”
还好还好,至少没有直接放人,张尧卓觉得自己没有吃亏,甚至仍胜一筹。
他刚松一口气,就听赵官家缓缓道:“开封府管理狱讼、户口租赋,掌一方民生,杂事甚多,而水鬼案事涉翰林院医官使,案由力求详尽,即日起,移交皇城司查办吧。”
啊?
张尧卓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凉水,突然浑身冷。
这盆冷水也突然把他浇醒过来。
张尧卓现自己输得彻底。
从他押着囚车走出开封府那一刻,就已然落入了傅九衢精心挖好的陷阱里。
每走一步,都在傅九衢的算计之中。
瞎眼的算命老头和故作劫囚都是傅九衢的阴谋,而赵官家表面上勃然大怒,实际上在顺着傅九衢递的梯子往上爬,借机敲打他。
同时杀鸡儆猴。
杀的是他和傅九衢,儆的却是满朝文武,尤其是喜欢指着官方鼻子指点江山的文官集团。让他们看清楚,大宋是谁的天下,从此收敛爪子,少在朝中生事。
想必这个时候,御街上生的事情,已然传遍了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再往后,他们做人做事就要掂量掂量了,不要总以为官家仁厚就可以肆无忌惮。连傅九衢和张尧卓都痛下杀手了,还有谁不能打?
精彩!
张尧卓怒极而笑。
傅九衢用五十大板换来官家的信任和看重,从此简在帝心。
试想,一个为了兄弟可以做到抛弃荣华富贵甚至不要生命的人,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
傅九衢不仅借机解开了官家的猜忌,也用一顿打堵住了朝臣的非议。同时,把他这个“无能小人的屁丨股”
献给了官家,当大肥鸡来宰。
今日最大的赢家是傅九衢。
不,他和官家双赢。
不,还有个张小娘子,彻底脱离牢狱,他们三赢。
不不不,还有个曹翊,顺流而上做了大好人,他们四赢。
挨板子挨骂吃了一肚子闷亏却敢怒不敢言的人,只有他张尧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