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染,你忍著一点痛,我要给你换药。”
郑长吉拿著一个青玉的小瓶走到床前,一手撩开了蚕丝锦被。
银绡帐里,燕染睁大了眼睛。
自从刚才李夕持趁著他昏迷,强行将他换到自己所住的院子里之後,燕染便对身边华丽的陈设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我不要。”
他轻声拒绝,“我不要他的施舍。”
郑长吉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劝说道:“药是治伤去病的,你这样倔强,王爷他大不了骂你一声不识相,到头来还不是苦了自己?”
说著,依旧将瓶盖子拧开了,一阵草药的清香便在烧著融融地龙的屋里飘散。
燕染依旧闻著那一股清香,自知是消腐生肌的上佳良药,可他却只气苦道:“连你也帮著李夕持说话麽?”
“我不是帮助王爷,而是想帮助你。”
郑长吉纠正他,“你还不到二十罢,人生应该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听他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年龄,燕染心中猛然一酸,慢慢抬起了右手覆在眼睛上。
“可我已经得很累了……”
他怔怔地说道,“累得不想再走了……”
郑长吉同样沈默下来,从瓶子里慢慢挖出一块软膏,仔细地涂抹在燕染手上的伤口处。而燕染已经不再拒绝。
两人便不知这样安静了多久,郑长吉将燕染身上细小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抹了一遍,然後收拾了药具,安静地坐在床边。
被他凝视的眼神弄得有些不安,燕染忍不住开口道:“我困了,想睡。”
郑长吉却说:“可我还想和你说一个故事。”
燕染愣了一愣,不自觉地问道:“什麽故事?”
郑长吉笑了一笑:“你知道我为什麽会懂得百刖男人产子的事情?那也有一段故事。关於一个百刖人的故事……要听麽?”
燕染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睛里终於出现了一星光亮。
於是郑长吉顺手挑了一下灯芯,声音忽然变得沈重。
“我曾经认识百刖的一个青年,行走江湖以售药为生。那年他来到中原,竟然爱上了一位官员。可那个官员只把他当作义弟。一个醉酒後的夜晚,他终於扮成女子与那名官员有了肌肤之亲,然後便有了子嗣……”
他尚未把话说完,燕染便紧张地打断他:“你说的那个人……叫什麽名字?”
郑长吉答道:“他叫做姬申玉。你可认得他?”
燕染忍不住激动道:“他是我们族里有名的药师,这些年却不知去了哪里。後来呢?姬药师他後来怎麽样了?他的孩子呢?”
郑长吉见他终於有了些反应,不由得微笑道:“你别著急,反正他们此刻都比你要好,且听我慢慢地说。”
听到这样的保证,燕染便把一颗悬著的心慢慢地放下了。倒像是在听著一个故事。
郑长吉替他将被子揶好了,於是又开始回忆。
“我在入王府之前曾拜师习过一些医术,也因此而与行走江湖的姬申玉成为莫逆。因为即便是百刖之人,男性产子毕竟也太过危险,於是他便来找我商量。而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劝他将那个孩子拿掉。”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顿,问燕染:“如果是你,你会同意拿掉那个孩子麽?”
燕染摇头道:“只要是百刖的人,便绝对不会的。”
“就是那样子的情况了。”
郑长吉点头苦笑道,“我是真的抵不过姬申玉的执拗,於是便和他一起研究了整整一年生孩子的方法。然而这段时间里,那个官员却始终不曾关心过他,反倒在拼命寻找著那个只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这让姬申玉觉得既伤心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