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期抱起儿子,默了一默。宋无缺气势十足地蹲坐在一旁,动了动耳朵,打了个喷嚏,呲了龇牙。看得他是牙根痒痒却又只得无可奈何,这狗儿莫不是要成精了,该巴着谁,该欺负谁,摸得门清……
宋小花则一边在肚子里闷笑,一边说得一本正经:“凌儿,一天舔一次就行了,多了浪费。明儿个再让你舔好不好?”
“那好吧……”
陆凌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又从父亲的怀中跳下来,搂着狗儿的脖子去打商量:“无缺无缺好无缺,明天可不准跟我抢,娘亲的脸要留着让我来舔哦!”
宋无缺被那小手挠得很是惬意,听没听明白另说,答不答应再议,只管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躺,摆好了架势让他来伺候个痛快。
看着陆凌屁颠屁颠地围着狗狗打转,陆子期不由笑骂一句:“它居然还懂得借机勒索要好处了!”
穷得瑟:“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摇摇头:“不过,你怎么能教凌儿舔人呢?”
“我还不是为了维护你当爹的尊严?难道要我告诉凌儿,你是因为怕狗,所以才不敢招惹无缺的?反正小孩子忘性大,睡一觉肯定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者说,就算记得也没关系啊,他要是真能有了无缺这种自我治愈的本事倒挺不错的,将来万一有什么磕磕碰碰,自己舔舔就搞定了。又省事又省钱,多好!”
“…………”
陆子期再一次对儿子今后的成长轨迹有了一丝担忧……
说话间,陆子期打了一盆冷水端到前厅,让宋小花先把脸洗洗干净,然后用浸湿的布巾为她敷在伤处。
几乎大半张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怕是至少也要过个日才能完全消下去。那个兴平公主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
宋小花与耶律平的冲突刚起,便有被派去暗中保护辽人一行的捕快回县衙报知,然而,陆子期却恰在会客,差役拿不准事态的轻重缓急故而也不敢冒然打扰。待到客走闻讯时,已过去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期间,又有两人接连传回事情的后续发展。
匆匆问了几句,陆子期顿觉脑中隐有轰鸣,只想飞马立时赶至。
都怪自己虑事不周,竟没有想到,那番激烈的言辞很容易将耶律平的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很可能会认为全都是因了有她,有了她这个妻子的存在,所以才会遭到拒绝,而且,是以那样不留情面伤及尊荣的方式。
依着这位公主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实在是不敢想……
若是去得晚了,若是来不及了,若是她当真因此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
一念及此,心急如焚。
还好,总算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她受了点儿小伤,不过看上去无甚大碍。而且,全无被折辱的模样,反倒很是洋洋自得。这丫头,肯定不知自己刚刚的处境有多危险……
急火勉强压了下去,怒火却险些不受控制。
这般当街生事寻衅,即便是辽国的公主又如何?未免太不将大宋放在眼里!这般公然伤害于她,又将他陆子期置于何地?!
为官者不能佑一方百姓,为夫者不能护家中贤妻,七尺男儿要来何用?!
那一刻,怒意几乎烧光了理智,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下勃然的冲动。
毕竟,不到最后关头还不能与耶律平彻底站到敌对面,一旦再无了所谓情面的束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根本是并不难以预料。
身份的高低,永远是一个不得不考虑,也不得不妥协的因素。这,就是现实。
然而,即便再如何忍耐,也还是当中给了难堪,落了面子。
耶律平含恨而去,是否,还会再兴起什么波澜……
暗自苦笑,他不是向来最为自持冷静的么,怎的这次竟会如此沉不住气……
宋小花一边偷眼看着陆子期不辨喜怒的脸色,一边眼泪汪汪忍着疼不动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