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推辞不过,只要了个李氏。”
王妃转了话题:“臣妾今日进宫是谢太妃娘娘对我家锦阳多年来的照顾,听说今儿个一大早因为一个教坊司的丫头和灵阳公主争执到了您和陛下跟前……”
“还以为你不理世事,没想到消息这样灵通,锦阳前脚刚走你就来了。放心吧,教坊司那丫头我赏给她了,你闺女难得问我要点东西。”
太妃突然咳了起来。
在殿外伺候的嬷嬷端着已经由热变温的汤药不敢进去打扰,突然隐隐听到咳声,便大声在殿外禀道:“娘娘,该服药了。”
太妃不由得又皱了眉。“把那苦药倒掉,哀家再也不会喝了。”
王妃看太妃咳得这样厉害,心里揪了一下,起身去殿外的嬷嬷手中接过汤碗,然后一步步走近太妃。“我知你怕苦,多少喝点吧!”
她将汤匙递到太妃嘴边,太妃没有抗拒乖乖张开了嘴。
一口接一口,小半碗药眼见就见了底。太妃突然情难自控地拽住与她近在咫尺的嘉王妃的手:“今夜便宿在宫中吧?好不好?”
019
嘉王妃温柔地拨开太妃紧握着她的手,没答话而是放下药碗叹道:“娘娘这样不好好服药病怎可能好?许久之前便听说您病了,近日似乎非但不见好反倒更重了。”
“还以为你不管我死活了。”
太妃有些无措地收回带有嘉王妃余温的手,有意无意地扫过鼻端嗅了嗅,闻到了一抹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王府里到处都是娘娘的人,想不知道也难。”
嘉王妃不禁叹了气:“前些日子锦阳告诉我,李妃房里的奶娘趁我去庙里进屋内翻翻找找。娘娘这次又要找什么?”
“听说你在为我抄经祈福,便让人把你所书经文带给我看看……”
太妃突然没了底气。
“于是便偷?说出去也不怕外人耻笑,堂堂太妃竟隔三差五命人潜入嘉王府偷盗。这些年你的人从我那里偷去了多少东西?”
嘉王妃面上的潮红从脖颈蔓延开来。
她的常用之物无论衣物首饰总会离奇不见,初时还怀疑房里哪个丫头的手脚不干净,直到有次抓住了个在她院外徘徊不休的李妃房里的婆子一问才知,她的那些私物都被偷送来了咸康宫。
“近年间王府是锦阳在理事,我抓了你的人不计较,锦阳却未必。”
王妃还有另一层担心:“若无意间被锦阳猜破了你我之事,你要我活是不活?”
她那闺女看似霸道骄纵,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
太妃早已倦意全消,目光缱绻地望着又羞又恼的嘉王妃,心柔成了一汪春水。“你答应我在宫里住些日子,我立马把王府的人撤了,好不好?”
偷盗嘉王妃私物聊慰相思是很不体面的,可眼前之人恼了她轻易不进宫,即便来了也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和她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
她在后宫浮沉三十载,那些争斗不休的女人中有一种最傻的,挖空心思争得独宠不为名利位分,而是为了天子之心。进宫的女人对帝王动心不是奇事,帝王容貌俊朗才德卓绝又有天子之威。可人一旦动心便有了想独占的心,太妃以前是不解的,觉得那些女人傻得可怜。
最靠不住的便是人心,更何况是瞬息万变的帝王之心。哪里有子嗣位分靠得住?
十几年前见了嘉王妃她才体会到那种心情。那种占有欲会吞噬你的理智,甚至摧毁世俗伦理在你心中的那条边界,所有的一切与那个人相较根本就不值一提。
此时并未留意到太妃视线的嘉王妃走到从嬷嬷手里接过来的托盘前,端起与药一同送来的糖水尝了一小口:“这也太甜了。刚喝过药再尝甜的岂不更苦?”
太妃突然被这句话触动了情,伤怀道:“尝过甜的再尝苦味才更苦。你若还生着气,便不该来见我,今日匆匆一面后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要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怎么办呢?”
嘉王妃用水将糖水冲淡,递给太妃服侍她漱口,而后道:“生着病别说不能相见的晦气话,你若肯服药哪里至于这样?”
“你留下来照顾我,我一定万事都听你的,你喂我喝的便是再苦我也喝。”
太妃夺过立在她身前的嘉王妃手中替她拭嘴的白绢,扔到一旁,将嘉王妃紧紧抱住,头埋伏在她的腰间啜泣着道:“我真怕这身子哪日扛不住忽然就去了,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