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夢西木頭人似的張開雙手,光線明亮得難以適應,湖水和青山的顏色鮮亮,刺痛他的眼睛。
身體在這根腰帶里晃了下,他發現腰帶系好了,啞著嗓子說:「謝謝。」
游敘轉身的動作一頓,「沒事,你坐那裡。」
灰白的水泥地,面對湖面大山,並排支了兩把椅子。這麼遠看過去,椅子渺小又孤獨。
明明有兩把,談夢西就是覺得它們孤獨。
望了椅子們不過兩分鐘,他再一次眼睛不適,看來夢裡的哭也帶到過現實,去前座拿翻手套箱找墨鏡。
游敘放下手裡的行李,「我來。」
兩人又這麼面對面,目光錯開,無話可說。
談夢西自覺站到一邊。
游敘彎腰打開手套箱,談夢西的墨鏡很多,光車裡就四副。手指在這四副猶豫地划動,他一眼認出,其中一副是自己挑的,舊的,有兩三年了。
恍然回到那天,款到店,他立在櫃檯前拆開包裝,一眼相中這副,送去診室里的談夢西,說它適合你。談夢西在給儀器消毒,立馬放下消毒劑,在室內戴上一副黑乎乎的墨鏡,揚起臉問好不好看。
游敘盯住這副墨鏡,鏡腿上銀色1ogo正好對光,一閃一閃,好像在說選它。
他選了它,沒有回頭,往後遞給談夢西。手裡一空,談夢西接了。他再回頭,談夢西已經戴上,單手攏住外套,走向兩把椅子。
這地方經常有人露營,地面平坦堅硬,怎麼走也不會有危險。
看了一會兒談夢西的背影,游敘繼續整理車內。座位放倒,睡袋敞開,毛毯亂七八糟團在角落,還保留睡過的痕跡,散發著談夢西的氣味。
說不清是什麼味道,像手裡的毛毯,軟軟的。
現實和過去的差異令他難以適應,他往後一仰,把毛毯蓋在頭上,在滿是談夢西氣味的毛毯里大口呼吸。
他想起自己為什麼出來,因為他們不能分手,他要挽留談夢西。
不得不承認,他帶著濃重的個人情緒,表面跟談夢西一起出來,實則宣洩自己的委屈和憤怒。「挽留」用力過度,像做了作業卻得不到獎賞的小孩,撒潑打滾,急敗壞壞,早已經過挽留的初衷。
從一開始,他們已經帶上對抗意圖,昨天那場惡毒的爭吵,正是他們敵意把全部釋放,一決高下的巔峰。
談夢西的情緒跟那張臉一樣有稜有角,強烈得浮於表面,震驚和憤怒雙管齊下,叫囂著一輩子不准他再靠近。
談夢西把他逼急了,他快要窒息,必須搞點破壞,透口氣,否則不能活命。破壞完了,無異於給他和他的愛判了死刑,他還在死前亮出真面目。
他後悔了。
這算什麼真面目,明晃晃的,沒阻擋談夢西跟他過這麼多年。
後悔沒用,他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惡人,把人逼到跳車。談夢西的頑固抵抗,對他造成短暫的毀滅性的精神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