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宇皺眉,直覺事情不太對,轉過身想去看何嘉表情,卻同樣被他眼底的猩紅驚出一身冷汗。
「……」
「這是怎麼了?」吉宇心頭一緊,趕緊把撿起來的珠子放到何嘉手裡。
何嘉木然地看著他,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才仿若如夢初醒一般,雙眼通紅地蹲在地上就要找那散落一地的珠子。
「別找了!」謝鑫昊低吼,眸中戾氣更重,他危險地眯起眼,攥住何嘉的手腕阻止他再撿。
「放開。」何嘉拼了命掙脫他的桎梏,謝鑫昊力氣很大,何嘉手腕很快被捏的發紅。謝鑫昊竭力壓抑著怒火,「你就那麼在意那串破珠子??」
何嘉卻仿佛聽不見,一心只想把自己的珠子找回來。他額角鼓出青筋,甚至連白皙的脖頸都憋出一片紅,儘管如此,還是鐵了心要擺脫謝鑫昊的鉗制。
「放開。」何嘉又重複了一遍。
「你先把他放開啊!手都攥紅了都……」吉宇看不下去,勸了句,謝鑫昊卻置若罔聞,看著何嘉不為所動。
兩人對視,無聲對峙。漫長的僵持過後,何嘉身體突然開始不正常的抖動,瞳孔也開始渙散。
又過了幾秒,通紅的眼尾沁出濕意。
謝鑫昊仿佛被燙到一般,怒氣還未消,攥著人的手已經先放開了。
何嘉身形晃了一下,他重蹲下來,四散的珠子早就滾落到各個角落,他找的很吃力。
謝鑫昊站在距離何嘉一步之遙的後方,漠然看著他的背影,心臟驀地傳來一陣鈍痛。他無言地盯了很久,可何嘉沒轉身看他一眼。
片刻後,謝鑫昊自嘲地笑笑,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吉宇還沒搞清楚狀況,繆露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拉起何嘉。
「還差一顆。」何嘉失神地說。
吉宇安慰他,「找不到咱再買就是了。」
「買不到了。」何嘉眼裡很空,「再也買不到了。」
謝鑫昊一路狂飆回公寓,正午氣溫高的令人心煩,連帶著車裡沒散盡的、何嘉身上的味道也讓他覺得厭惡。謝鑫昊當即拿出上次隨手仍在車上的香水,對著副駕噴了好幾下。
車裡的味道頓時濃烈到嗆鼻。
謝鑫昊卻滿意了,開著車揚長而去。
「真的沒事?」繆露皺著眉,快擔心死了。這種場面,再看不出兩人吵架才叫說不過去,她和吉宇交換了個眼神。
何嘉把西林二樓里里外外找了個遍,甚至連一樓都不放過,卻始終沒發現最後那一顆珠子。他立在和謝鑫昊爭吵的地方,目光空洞的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良久,才像終於緩過神。「我沒事。」他回答繆露。
繆露干著急。這哪像是沒事的樣子,可是問他怎麼了,何嘉卻笑得勉強,一個字都不想多說的模樣。
「我真的沒事,別擔心。」他又露出個笑,卻看得繆露心梗。
何嘉走出了西林,背影看上去伶仃又孤寂。
謝鑫昊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玄關處的兩雙灰色拖鞋,何嘉買的。他維持著彎腰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了半晌。
他從來沒在除了何嘉以外的第二個人身上吃過癟。自從章博煜說了那番話,再見何嘉,他一舉一動卻全被何嘉牽著鼻子走,像個怒髮衝冠的瘋子一般。
謝鑫昊閉了閉眼,試圖平息體內的躁鬱,但他失敗了。只要一想到何嘉對他的隱瞞,他就覺得整張臉都火辣辣的,而讓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何嘉臉上失魂落魄的表情。
在他親手扯斷那串珠子的時候。
整套公寓只開了玄關的燈,陰影之下,謝鑫昊的眸光黑沉。片刻後,房子裡僅剩的一盞燈也滅了。
何嘉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停車位上空蕩蕩的,不見越野的影子。他經過老玉匠的玉石店,店裡有兩三個客人,老頭兒笑眯眯的,看上去似乎很忙。
何嘉抬腳走了進去,坐在一旁安靜地等。
老頭兒忙完後才注意到他,「喲,是你啊。」他送走幾位客人老太太,慈眉善目地和何嘉打招呼。
何嘉應了聲,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十五顆墨玉珠子,語氣急切,動作卻小心翼翼的:「這個能重串好嗎?」
老頭兒接過來,定睛一瞧:「這不是你之前手上的那條,怎麼那麼不小心?」
何嘉沒說話。
「簡單,我重給你找根彈力繩串上。」老頭兒說,又伸出手圈住何嘉手腕,很快地量了一圈,「少了一顆吧?」
何嘉點頭默認。
「要不你再好好找找?」老頭兒建議道,雖說少一顆也能湊活著戴,但緊巴巴的,肯定會勒得他手腕疼。
何嘉搖搖頭,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找到那一顆,可他已經快把西林翻遍了。老玉匠翻找一番準備重串,何嘉突然喊住他:「能換成手工繩嗎?」
老頭兒思索,「那得重挑顆珠子抵上。」何嘉沒什麼意見,只希望這次它能結實一些、再結實一些。
走出玉石店,何嘉把重串好的手串緊緊貼在胸口,內心的不安消弭的同時,他感到茫然。
剛才謝鑫昊看他的眼神好陌生,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他已經很久沒在謝鑫昊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明明不久之前他還陪他去了海邊,陪他看望外公外婆,甚至還叫他仔仔。
明明昨晚他才送出親手做的平安扣,明明他可以感受到謝鑫昊對他逐漸上心。這些明明都不是錯覺,為什麼一夜之間就變了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