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也扭头随他望去,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晚霞吗?可她只看了一眼,便把视线扭回来,落在近处的庄在的脸上。
“你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移开目光,任由晚霞照着,却出了声:“很热,云嘉。”
云嘉刚刚就发现了,他走在迎光那一面,替自己挡着阳光。
“嗯,是有点热。”
她感到自己的后背也有些汗黏住了。
想从包里再拿一张纸巾,因为看到他鬓角湿了,在晚霞里闪耀着光。
“回去吧。”
云嘉拿纸巾的动作一顿,以为他说的是要回附近的出租屋,可是她刚刚已经跟宠物医院打过电话了。
“那……小狗怎么办?”
他喉咙艰难地动了一下,又犹豫了很久,低低地说:“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像一秒不能再在原地多呆一样,推着车,往前去了,意识到自己把云嘉丢在晚霞里,他步子一沉,回头看到几步外的女生。
云嘉用手搭在眉上遮着光,站在他原来的位置,朝晚霞看去。
仿佛要研究出一点名堂。
因为忽然觉得庄在变得有点奇怪,云嘉以为是晚霞的锅。
“云嘉。”
云嘉闻声看向他。
他问:“你的伞呢?”
阳伞在包里,但是云嘉不想撑。
她已经跟这里很格格不入了,再撑那把浅色的法式阳伞,就好像用大喇叭朝四面八方喊,快来看我。这里很多人打量人的眼光都很奇怪,她不是很喜欢。
云嘉不说话,也有点不开心。
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明明心里有声音在强硬告诫,不要再对她说好听的话,不要用示弱的样子让她误会自己好像很需要她,漠不关心地走开,冷眼旁观,拒绝沟通,这些都是你很擅长的事,你也一直在别人那里做得很好。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对着她的不高兴无动于衷。
庄在先感受到自己喉结上下滚动的拖延,堵在嗓子里的话,仿佛一团正在经受高温锤炼的金属,迟疑越久,便与原来的形态越背离。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哪里,生闷气一样看着他,他便听到自己纠结多次的声音,放缓了。
“过来好吗?云嘉,那里很晒,我们先回去,等一会儿不那么热了,我再陪你去找小狗。”
她一哄就好,裙角翩然,抓着两侧的书包带子,小跑来他身边,嘴角一扬,唇边两个小小的笑弧,阳光下,甜得醉人,像个拿到保证的小孩子一样笑着说:“你说的哦!”
她还关心地问他,“你是不是今天很累啊?我听徐舒怡说,你今天下午去参加竞赛班考试了,题目很难吗?”
好似为他刚刚的不体贴找理由,让听者心里更加不好受。
庄在握紧了车把手,直到手心在凸起处硌到发疼,顿了两秒,低声说:“还好。”
所有能设置到卷面上的题目,都有正确答案,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
而真正的人生难题,往往都是无形的。
他们向前走去,还是庄在走在外侧,尽可能地替云嘉挡着偏西的烈日。
聊起一些无关痛痒的校园事件,两人走到城中村的另一个入口,巷口开着一家小卖部,门口放着很旧的冰柜,纸壳做的招牌,写着雪糕、冷饮,冰淇淋。
云嘉说等等,一走近就能听到冰柜内部零件老化的运作声。
她翻出包里的零钱,买了两瓶冰水,又挑了一个八喜,店主阿婆用塑料袋帮她把冰淇淋装起来。
她把一瓶水递给庄在,说夏天容易脱水,喝点冰镇的饮料就不会那么累了。
“谢谢。”
庄在接过去,又朝云嘉伸手,正跟瓶盖较劲的云嘉一愣,然后把自己的饮料递出去,庄在先拧开她那一瓶,递给她,才拧开自己那瓶,喝了一口,冰凉清甜的果汁味道滑进喉咙里。
他拧上瓶盖,喊了云嘉一声。
云嘉看过去,他的样子有点郑重。
“我不是受伤的小狗。”
“你当然不是,干嘛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