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迫近,初秋的凉爽叫人畅怀。
太子所言非虚,不多时便神色自若地从祠堂中走出来。
绾青正立于一颗青柏下,定定地眺望远处,就连他走进也并未察觉。
“在想什么?”
似是被吓到,绾青不由震颤了下,左手捂住心口,朝着始作俑者瞪去。
若是以前,太子从来是不以为然,甚至还会嘲笑她一番,眼下终究是不同往日了——澹澹肃容,再也看不到任何鲜活情绪外露,只是眼神愈无声而专注。
“没什么”
,绾青道:“只是觉得秋日山峦别有一番风姿。”
太子也将目光投向远处层林浸染的丘峰崖壑,负手道来的,却是与之全不相及的话题:“父皇命我来此,是检视他和母后的泰陵修建进度。”
绾青心道难怪,却又觉哪里不对,只听太子接着道:“实则明日我便要启程再往北去了。”
惠通河对面便是北境的地界了,绾青飞思考起来。
所以拜谒皇陵只是个幌子,去往北境才是此行真正的目的吧?那么太子大驾光临,皇陵却在事先无人知晓,只有她和望云今天恰巧碰见了从后院进来的太子主仆,难道是北境又出什么问题了?
纵有疑窦,也是断然不能贸然开口询问,绾青只是微微抬眼看向身旁的太子,却像是被读心了一般,得到了答案。
“小事,不过非得亲自去一趟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今日可还有要紧事要办?”
“因明日休沐,今天还算清闲。”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罢。”
绾青瞬间睁大了双眼,不意外地从太子眼中看到了久违的狡黠和暖意。
这一日,说是平平无奇,却又暗含惊喜。
直到翌日,望云再见到绾青时,亦默契地并未多问昨日之事,只是绾青深知这样的奇遇,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她的命运究竟要走向何处呢?
应道天亮好个秋的,绾青苦笑一下,终是将满腹愁思化作一缕叹息。
然而平丰三十年的秋日却是波澜丛涌。
皇帝将于次年一月退位,太子登基。
圣谕午时传到了皇陵,众人无不震惊,而传旨太监也给绾青带来了另一道懿旨:皇陵事尽,皇后传她即刻回凤仪宫复职。
终于,好似心中的一大块石头落了地,绾青接了旨,又恭敬地谢过传旨太监,回头一看,望云亦是乐得眉眼弯弯。
说是即刻,便是越快动身越好,望云立马回耳房去打点细软行囊,绾青则脚步不停地去同何总管及谢公公道别,言语间恳切万分,叫二人不由多说了几句吉利语,又遣了宫人来帮衬着收拾,催她今天日落前动身才好。
启程回宫前,望云叩谢辞别,绾青欲行大礼却被季公公拦下:“日后可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女官了,这礼咱家可受不起。”
一句玩笑话倒是把伤感别离的气氛扭转为轻松可乐,转身上了马车,最后挑开帘子向外看去,无尽深秋已尽隐于沉星夜幕中。
肃辽旷穆的皇陵,终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四方天地的皇宫中了。
马夫催鞭,车轮滚滚,望云来握住她的手,递给她暖好的手炉,绾青回握住望云同样微凉的五指,微微仰起头,终究没有叫自己的眼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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