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主子们酣食畅饮,皇后娘娘也心情不错地进了不少,想必膳食至少是入得了眼的。
绾青才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为皇后定菜单,不似以前在锦碧宫。
那时她只消自己琢磨好了,拿去给太子一目十行地快扫览一遍,便会轻扯着嘴角说:“就按青儿说的办。”
在凤仪宫中,绾青可不敢行差就错半步的,若是有幸侍奉于皇后身侧至年满二十三出宫,亦或是顺利晋升到正八品,从此便留在宫中到老。
可那样多少太寂苦了,离了爹娘姊妹、身边又无亲近之人,绾青觉得自己很难坚持得下去,她还是怀着期盼——希冀能出宫去,与相知之人结成连理、共赴白头。
“母后宫中的膳食愈好了。”
翰王似是犹有回味地放下了汤匙,边朝皇后说到。
他的声音适时将绾青从沉浸的自我思绪中拉回来。
绾青眼神一扫桌面,见皇后及几位主子已用完了黄坛子,她朝候着的小宫女们微扬了下巴,便有人利落安静地撤去汤盅、替换骨碟。
皇后在真正用膳时其实不大说话,太子也是只在间隙时呼应两句,其余皇子公主许久未碰面倒是有说有笑的。
横竖也只是家宴,放松一些倒也无妨,这不翰王已然将自己面前的那细颈描梅汉玉瓶中的薄酒饮尽了。
身后的小宫女为他再换上一壶温酒,他便笑嘻嘻地呼喊大哥、二哥与他一同畅饮。
“二哥即将征西,作弟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无法为二哥分担片余。”
翰王这样说着,一边又执起了玉壶起身。
小宫女从后头跟上一步,翰王的眼中竟已有薄泪,脸庞不知是热的,还是饮过酒的关系而微醺着红。
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宫女帮忙,又朝着太子一字一句说道:“二哥,我敬你一杯。”
太子道声好,也不拖泥带水,手指拈着玉杯,撩袍站起身来。
酒满杯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吾等便静候二哥凯旋,还请二哥尽管放心宫中。”
翰王将酒杯放下,望向太子继续说道。
他眼底的薄泪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暗燃的一团虚火。
太子看在眼中,丝毫不为所动:“六弟说的是,父皇年富力强、母后风华正盛。身边又有绾青相伴,定是福康延年。”
绾青闻此言,连忙蹲下身去:“奴婢定当鞠躬尽瘁服侍皇后娘娘左右。”
明眼人都能瞧出翰王话里的隐含意味,熹王一是觉得身为长子、面上挂不住,二是也实在无从开口,便干脆与两位公主一道默不作声。
两人的对视中,原就有剑拔弩张的气场在。
“你起来。”
太子罔顾其他,只转头对跪着的绾青吩咐道。
绾青道着谢殿下,便站直起来,太子像是对她委以重任似地深深点头。
皇后终于出声:“都坐下来吧,老六有心了,不过本宫相信太子定能早日班师回朝的。届时本宫将亲迎太子回宫、设宴接风。”
“儿臣谢过母后,定不负父皇、母后之殷盼。”
太子谢恩后,与轻笑了一下的翰王重新坐回位子上。
家宴又进行下去,热膳用毕,喜公公报膳:“传清汤鳗面,点心四品:玉带糕、蜜汁梨球、枣泥圆子、酒酿杏酪,佐茶:白毫银针。”
白毫银针是白茶中的极品,芽叶披满白毫,如银似雪,入口清鲜爽利。绾青想着消食最好,又不那么刺激。
主食及点心并非每位主儿都会食用的,皇后欢喜那咸口的鳗面,太子却偏喜甜口的玉带糕和枣泥圆子。
咸甜由人,待主儿们用毕,再撤去这些小碗矮碟,改奉上金叉果盘,这家宴便算是食毕了。
也不知是否因翰王刚才的几句话,后来气氛便有些轲沉,酉时未至,皇子公主们便纷纷告退离去。
绾青扶着皇后回到了清晏居,夜里静悄悄的,皇后任由绾青替她卸髻梳,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绾青只好轻声劝道:“明儿是除夕,娘娘少不得早起应付,请您保重凤体、早些歇息,莫要伤神了。”
皇后不语,绾青便也缄口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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