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允正坐在炕椅上做刺绣,听见推门声还以为是冷苑,所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明窗之下,淑女窈窕,沈淮序那颗冰冷的心似乎渐渐变得柔软,“在绣什么?”
这一声,吓得她扎破了手指头。
沈淮序紧张地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捏住,有极细小的一颗血珠沁出来。
大理寺有过许许多多血腥的大场面,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边进食边看着那些犯人受刑,鲜血混杂着污秽之物滴答流了满地,他依旧是面不改色。
在那样的人间炼狱里,他一颗心早被磨砺得似铁一般硬。
以至于后来,鲜血和惨叫声会令他倍感欢愉。
他清晰的预见自己会越来越病态,直到碰见宋家姑娘……
与大理寺的血腥场景相比,这颗血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偏偏是这细小的血珠,牵动了他的心绪。
沈淮序张口想含住那滴血,可她却奋力将手挣脱出来。
她脸上又是熟悉的惶恐的眼神,每每见到这样的眼神,沈淮序都觉得有股无名怒火升起。
宋清允将手藏在身后,默默把炕几上的绣绷翻了个面。
沈淮序同自己置了会儿气之后,还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冰冷,“绣了个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伸手去拿绣绷,宋清允抓抢不及,便随他去。
横竖住在这园子里,什么都是他的,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为所欲为。
在看清上头绣的是什么之后,沈淮序彻底怒了,“你到底有什么不如意的?”
绣绷被砸在地上,绢布上金灿灿的牢笼只绣了一半,枯黄着翅膀的小鸟也只绣了一半。
见她不说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你觉得在这园子里失去自由,还是跟了我沈淮序失去自由?”
“或者是,要我把你押进大牢,叫你也尝尝七十二种刑具在身上的滋味?”
在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也”
字后,宋清允不寒而栗,她整日担忧地就是父兄在狱中会被用刑。
虽知道他这句话是威胁,可她并没有抗衡的资本。
她主动伸出手去牵他的衣袖,话语卑微又诚恳,“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以后不绣了好不好?”
似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的怒火偃旗息鼓,说不上是挫败还是开心,沈淮序只是觉得一颗心又软又疼。
他的温柔她不稀罕,唯有他的冷血才能叫她惧怕服从。
只有将人紧紧拥在怀里之后,沈淮序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又是那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宋清允狠狠掐着指尖,忍受着他蛮横至极的一个吻。
事情几乎又朝着她最厌恶的方向展。
她厌恶那张床,也厌恶不顾一切不断索求的他。
可她不能反抗,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抗拒,都会招致他更残酷的惩罚。
宋清允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想,也许青楼里的姑娘都不会像她这样凄惨,被人换着花样的折磨摧残。
青楼里的姑娘也不会像她一样,浑身遍布可怕的青紫斑痕。
等暴风雨结束,他总会紧紧抱住她,像是抱一个最珍重爱护之人,小心翼翼替她清理鬓边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丝。
宋清允觉得可笑。
她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可她还记挂着好友赠送的那一盆文竹。
当时念念说什么来着,哦,记起来了,她说:“这竹子看着纤弱,实则枝干强壮枝叶繁密,和你一样,外柔内刚。”
记起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受到巨大的鼓舞,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就该好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