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嘲讽,让伯爵的神色变得相当复杂,又是无奈又是黯然。
沉默了片刻之后,伯爵重新开口了。
“殿下,我已经在您身边七年了。”
伯爵看着自己所监护的少年,严肃地说,“人的一生最多不过七十年,我已经把十分之一的生命放在了您的身边,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您,请您相信,我不是为了让这一切都变成笑话而这么做的——尽管一开始这是义务,但我相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享受到大体上幸福的人生。所以,亲王殿下,我恳请您抛开情绪,仔细再想想我接下来的话。”
诚恳地说出心里话之后,他又转入了正题,“没错,像您这样年纪的人,都很讨厌被人支配,被人高高在上地命令,可是从实际出,让您进军队客观上对您也很有利,不是吗?您的父亲虽然已经离世,但是他的威名却仍旧流传于世,尤其是那些军人,哪怕是英国军人都对他敬佩不已,因此如果您走上他的道路,岂不是最能够满足人们的期待吗?如果您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在军队里面积累自己的名誉,那么您的处境可能会大为不同。”
说完之后,伯爵重新看向了艾格隆,眼神当中充满了诚恳。
他在暗示自己的学生未来也许可以靠在军队当中的威望来摆脱锁链,出于自己的立场,他也只能暗示到这一步了。
平心而论,他的话也很有道理,是非常能够说服人的,可是知道罗马王后续命运的少年,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期待。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按照奥国皇室的意志进入了军队,接受了严苛的军事训练,但是最后得到的无非是一个荣誉头衔而已,根本没有指挥任何部队的权力;更有甚者,梅特涅还坚决不给他任何展示自己军事能力的机会——
就在183o年,随着法国七月革命的爆,革命浪潮再度席卷欧洲,波兰和意大利成为了风暴的中心,而踌躇满志罗马王坚决请求率自己的部队去保护母亲所在的帕尔马,然而梅特涅断然否认了他的建议,让罗马王悲愤不已,在两年后因为军营里染上的肺结核抑郁而终。
可想而知,如果他抱着“走上父亲光荣老路”
的想法加入奥国军队,那么等待着他的只剩下绝望而已。
所以这条路他坚决不打算走。
但是,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想要反抗,也不能完全靠硬顶,必须讲究一下策略。
可惜他现在手中的筹码少得可怜,就算想要使用策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先生,既然您跟我讲感情,那我承认我确实相信您对我有感情,所以我们干脆也坦诚一点吧。您回答我,您真的相信相阁下会乐意看到我在任何地方拥有威望吗?”
艾格隆叹了口气,“坦白说,我根本不相信。”
伯爵顿时语塞,他想要说点安慰的空话,但是在少年的目光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亲王殿下已经五十几岁了,而您才十几岁。”
最后,他只能小声继续暗示。“时间站在您这一边,只要您继续按部就班,终究有一天,对您的禁锢会放松的。”
“您说得好像奥地利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对付我一样!”
艾格隆重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信,“我虽然有了一个头衔,但有谁会把我真的当成奥地利人吗?没错,我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但是那个见鬼的地方在波西米亚!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去一次……很明显,我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乞丐,寄居在这个宫廷而已,欧洲已经没有任何一顶王冠跟我有关系了——这不是亲王殿下一个人的想法,其他人也会这么想的,不是吗?既然这样,我再怎么努力表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艾格隆的诘问之下,伯爵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真的。
“可是如果您一直反抗亲王殿下的安排的话,恐怕他会很生气的。”
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出继续对抗的可怕后果。
“那么他生气之后又将怎么办呢?把我也送到某个荒岛上去吗?以什么罪名?不尊敬梅特涅之罪吗?”
艾格隆并没有被吓住,反而冷笑着又是一连串反问,“我并不记得有谁说过我是罪犯,对吧?”
“他当然不至于这么做!”
伯爵连忙摆手,“但是,他肯定会用各种方式来惩处您,而且就连我们也一定会受到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