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他素来不以门第为念结交友朋、不欺白屋之士,但在感官上都有点难以接受。
如此不知礼数,这便是稚权瞩目之人
心中暗道了声,曹纂略微侧头,偷眼去瞄在上的夏侯惠。
却现夏侯惠神色淡然,正只手捻须聚精会神的听着,半点不满之意都无。
相反。
他似是还颇为乐在其中,偶尔竟还略微颔。
的确,夏侯惠此时颇有所得。
在他原本想法中,乃是将壁坞择址在寿山北麓,依着山脉而筑。
毕竟江东以水师称雄,依山而筑可避免来自淮水的袭击,且山体就是最好的屏障,可减少被攻击的面,防守起来也能容易一些。
而且他选择的地点,乃是淮水与寿山之间距离最狭小之处。
缘由是壁坞外面空地狭小了,也可以让来敌无法以兵力优势将各部兵马铺展开来、用车轮战的方式连续攻坚。
但如今听邓艾的细细分解,他才现自己许多想法都“当局者迷”
了。
一者,邓艾断定江东不可能遣水师,逆着淮水来到寿山处。
淮水还得途径徐州才入海呢
虽说江东占了徐州广陵郡的南部,也有水路进入淮水,但他们怎么可能冒着被青徐南下的兵马沿岸封锁截杀的危险,来进攻一部区区两千人的新军
退一步而言,哪怕日后江东果真从淮水而来了,那必然是动用十万大军的战事了,新军也必定会被召回寿春城内驻守协防,不可能还留在城外的壁坞里坐等覆灭。
如此,就没必要将壁坞修筑在远离水源、且不容易凿井的地方,令守御时有缺水之忧了。
二者,乃是邓艾以为依山而筑反而更危险。
世人皆以为江东唯有水师精锐,但却忘了,贼吴如今控制的州郡皆是山脉纵横之地,其兵卒同样善于攀越山岭。
而寿山还真算不上险峻。
若将壁坞落在寿山脚下,很有可能就有被吴兵从山上偷袭的危险。
如此,依山而筑并不能减少被袭击的面,便也没有必要了。
三者,则是邓艾觉得不应该择址在寿山与淮水相距的最狭隘之处。
壁坞的作用,不仅是让士卒有依托而守御,更在于战事爆之时可以庇护淮水两岸栖居屯田的士家与黎庶。而夏侯惠选择的这个地点,与黎庶聚居的邑落以及士家各个屯田点隔得太远了。
在仓促之间,不是所有黎庶与士家妇孺都有充足的时间跑来避难。
故而,他的建议是将壁坞择址在淮水畔,在黎庶与士家栖居之地的中间空旷处。
如此一来,黎庶与士家妇孺皆可以从容躲避战火了。
且不会有缺乏水源之危。
最重要的是,依水而筑可引淮水来修护城河,战事持续很长的时候,还能用渡船转移壁坞内妇孺减少粮秣的损耗。
最后一层思量,则是带上些许功利之心了。
邓艾觉得,如果临水而筑的话,壁坞也会变相的成为兖豫二州郡兵与士家驰援淮南的前哨,如掩护士卒渡河以及作为粮秣辎重输送的中转站等等。基于这样的考量,说不定征东将军满宠就会派遣其他部军士以及拨调更多物资来协助修筑了。
也让新军更拥有更多时间演武了。
“将军,这便是艾的思量。”
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磕磕碰碰讲述完的邓艾长舒了一口气,再次行礼后,便正襟危坐恭候夏侯惠的决策。
耐着心性听完的夏侯惠,也悄然舒了一口气。
很认真的听一个口吃很严重的人长篇大论,属实是一种折磨。
比如曹纂因心不喜邓艾,以及修筑壁坞之事不归自己操心的干系,早就不耐折磨带着王乔离席而去了。
“嗯,士載见解颇善。”
轻轻颔,夏侯惠赞许了声,旋即耷拉下眼帘沾须沉吟。
他心中已然认可邓艾的壁坞择址建议了。
如今思虑的是,要将邓艾放在什么位置上比较恰当,如不会引起曹纂的不满以及不违背军中转迁的制度。
而邓艾也静静的等候着。
在曹纂离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因为犯上而被杖责了。
因为曹纂若是仍想为友朋兼幕僚王乔出气的话,就应该继续在座等他叙述完,不管他是否言之有理都以“军规不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