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仍余几分寒凉,满桶的冷水流淌过每一处灼热的肌肤,终于让他那颗如同?被炙烤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长夜寂寂,他一直待到了后半夜才?完全冷静下来,随后便回到自己房中,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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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过后,卜幼莹因了自尊心受损,难免对他有些生气。又?因为他见过自己的身体?,便也?不免有些羞怯。
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导致她一整日都没怎么理萧祁颂,干脆自己戴上帷帽,出门去将?谷霖县逛了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一开始,她对镇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那些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
每当有一个江湖人路过身边,她便将?帽帘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悄悄观察他们。
除了这些江湖人之外,她对街上穿着各种各样民族服饰的人也?很好奇,他们的打扮都十分新奇特异,她从未见过。
可到了第?二日,她却明显兴致缺缺。
因着她在街上看见一位将?孩子顶在肩上的父亲,他身边还牵着自己的妻子,三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行。
那时她看得出了神,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小?时候爹爹也?会让我骑在他肩上的。”
等回到家里,卜幼莹便不怎么说话了,吃饭也?只寥寥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萧祁颂问她怎么了。
她便主?动破冰,缩进了他怀里,说:“祁颂,我想我爹爹和阿娘了。”
来这里之前,萧祁颂让自己身边的卫戎留在了上京城,帮他留意皇宫和相府里的动静。
昨日收到来信说一切正常。
至少明面上,没有任何追兵在搜捕他们。
于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可说完却仍不见她高兴起来。
卜幼莹听着他的心跳声,沉默良久,随后问了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祁颂,等我们死后,爹爹阿娘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他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她。
默了须臾,只能安慰道:“会的,我父亲不是狠心的人。”
“是吗?”
她半阖着眸,双眼失焦地望着某处,轻声道:“可若是爹爹阿娘看见我的尸,万念俱灰之下,随我一起去了怎么办?”
今日在街上看见那一家人,她顿时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在因为婚事闹翻之前,他们对她也?曾是千娇百宠的,只要是不过分的事情,几乎都是顺着她的心意。
于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孩子与?父母之间,其实最难以割舍对方的是孩子。
因为无论父母如何伤害孩子,孩子始终会对他们抱有一丝希望,总会念着他们对自己的好,而将?他们的坏抵消一遍又?一遍,就像自己此刻一样。
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萧祁颂捧着她的小?脸,低头?在她眼皮上轻吻了一下。
随即问道:“阿莹,你是不是舍不得他们,不想殉情了?”
她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说:“我只是一想到,他们看见我尸时悲痛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疼得紧。”
这世?上最悲哀之事,莫过于白人送黑人。
任谁家做儿女的都不想看到这一幕。
因此他没再说什么,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夜里各自回房歇息。
到了第?三日,此时离钦天监定下的成?婚日期已不到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