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接到败仗消息的一天,江侍郎即便是下值也依旧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换下官服,洗净手,坐到餐桌上,问自家夫人:“荷儿呢?又不吃饭?”
江夫人道:“她今天一大早就和蒙嫣相约去了太崇寺拜佛,快中午时打了一个丫鬟回来,说晚上留宿蒙家,不回来了。”
江侍郎放心道:“肯出门走动就好。”
江夫人亲自动手给他盛了半碗汤,“我也这么认为。”
叹了口气,“不知是谁多嘴把荷儿和恭亲王世子说过亲的事泄露出去了,现在京里传出闲话,说咱荷儿一心想嫁进恭王府,可惜,恭亲王世子看不上她,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屑于给她。”
江侍郎嘴里那口汤还没咽下去,就忍不住骂出声:“放他娘的狗屁,明明是我江家不屑于同他恭亲王家结亲。堂堂一个世子,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就算了,还想越过正妃先纳对方为侧妃,这种不带脑子、不讲礼法规矩、肆意妄为的人,荷儿就是以后嫁不出去,我也不许她嫁。”
“哎呀,你就不能把汤吞下去再骂吗?”
江夫人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喷到的汤汁,抱怨了一句,然后又道:“但谁叫他长了一张好脸,风度又不错,荷儿偏偏喜欢呢。”
江侍郎泄了气,他女儿喜欢脸俊俏又风度翩翩的君子,梁长天看着正好是这个类型,“是不是前两天荷儿去拦人的时候,别人看到说的闲话?”
江夫人道:“我让人去查了,暂时没查出来。”
江侍郎想了一下,道:“你让老大媳妇去查,她经常出去走动,认识人多,好查。”
他一边说一边思索自己的下属,交好的同僚的下属,里头有没有可靠又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值得他把女儿托付过去的?
说实在的,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同恭亲王家结亲,那会倒不是看不上梁长天,在对方带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前,名声很好,是京里赫赫有名的有为青年,许多有待嫁女儿的官员家都紧盯着。
而是不想卷入皇室的争权夺势中,恭亲王隐藏得很好,但他莫名就是感觉对方有篡位的野心。
没有野心的话,当个光拿俸禄的闲王不好吗?干什么给自己争取了个政事繁忙的官职?又时不时和百官抢活干?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理由拒亲,一个操作不好,会被恭亲王记恨上。对方怎么也是个有权又得宠的王爷,被记恨上的话,他的仕途会很危险,而他并没有卸职的准备。
所以,梁长天执意要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侧妃的事一出,江侍郎心底是很高兴的,有合适理由拒亲了。
但他想不到,他的女儿居然倾慕梁长天,知道他回绝了亲事后,哭成个泪人,并且主动和对方接触,自取其辱。
不过,他却是要感谢梁长天没有故意诱哄他女儿,要是把她骗过门,再冷待或是苛待,那才是真的惨。
他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又小儿子好几岁,自小就宠了点,一不注意就把人养得过于天真烂漫,等现不妙后,人已经长大了,性子也形成了,难以掰得过来。
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不被夫家善待的话,可能很快就会凋零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母再宠再疼,能帮的也很有限。
江家老大成亲后,平时分开吃,只每月旬时聚几顿,故餐桌上只有夫妻俩,两人心事重重地吃了一顿没啥滋味的晚饭。
饭后,江夫人想起江荷房间里养着的那盆她宝贝至极的兰花,想着她带着贴身丫鬟出去了一整天,没有人帮浇水,可能会枯萎。刚想吩咐丫鬟去伺弄一下,话到嘴边又决定自己去。
就当饭后消食。
她这般想着,领着人去了江荷的院子。
一盏茶工夫后,江侍郎看完江荷的留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两个没出过京也没见识过什么人间疾苦什么人心险恶的小姑娘,居然在战乱时带着个贴身丫鬟就往营州去,这路途一两千公里,就算坐着马车一天到晚的赶路,也差不多要一个月,胆子不可谓不大。
“老爷,这可怎么办?”
江夫人急哭了。
战乱时路匪最多,什么人都可能化身为匪,两个小姑娘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上路,这不是送死吗?
江侍郎也顾不上安慰媳妇了,他急忙找来管家,让后者安排人去追,然后怒气腾腾地道:“我们去蒙大学士家,一定是他家蒙嫣撺掇的,我们荷儿没有这么胆大,也不会这么不懂事。”
他养出的女儿他了解,是天真烂漫了一点,但不会鲁莽到这个程度。再说,早不离家出走晚不离家出走,偏偏昨天蒙嫣来了一趟就离家出走,蒙嫣不是主谋,他江侍郎能把脑袋割下来给别人当球踢。
蒙嫣,蒙大学士的小女儿,曾和容家那位全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容三少容叙非订了亲,容家出事后,蒙家为不被牵连,急急忙忙宣布退了亲。
这无可厚非,总不能为了一门还没完婚的婚事就赔上一个家族吧?
但容家出事没几天时,蒙嫣来找过江荷,然后江侍郎亲眼看到对方笑得很欢畅过,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