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死亡线上拽回一条人命的东西,是最珍贵的东西。
即使要花费千百万,也不愁没有人出钱;哪怕只是增加一点点活命的可能性,都有人趋之若鹜——比如那瓶运动饮料。
可是抹除掉一个人的性命,却很便宜。
杀人的东西,往往都并不值钱。
金雪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紫罐汽水。
其实只是要杀人的话,一把刀就够用了,就算自己不能动手,一万两千刀也足够雇一个亡命徒。
但是用人世里的方法,金雪梨自然也要承担人世里的风险与后果,黑摩尔市毕竟是有规则、有法律的现实社会。如果有人顺着安东尼的死亡或失踪,找上她,怎么办?
巢穴居民都没抓住她,她要是进了人世的监狱,那可就太讽刺了。
她要干干净净地解决掉这件事情,不让自己沾上一丁点杀人嫌疑——她还有好多钱、好多人生,还没来得及去享受呢。
这罐汽水真正贵的原因,并不仅仅在于它可以造成一个人的死亡——老实说,她甚至不敢肯定它造成的后果,究竟算不算是死亡。
但她能肯定一点:用伪像解决安东尼,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
在金雪梨望着汽水出神的这一刻,它的底部上,一行小字刚刚从“倒计时,6小时25分”
,跳转到了“倒计时,6小时24分”
。
一共只有8个小时的有效期,她已经花掉一个半了;最叫人生气的是,除了最初几個电话,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等待。
是不是安东尼也懵了,没想到自己会主动联系他?
刚想到这儿,却见桌上刚买的即抛式手机嗡嗡地震起来了,金雪梨一扫屏幕,立即抄起电话:“安东尼?”
电话另一端静了一两秒。
随即那声音才像没事人似的说:“啊,真的是你啊。”
“当然是我,不是我给你留的语音信息吗?”
“你忽然说手机丢了,让我打这个电话,怪可疑的。”
安东尼语速慢悠悠的,但语气声音却像一只在暗影里嗅探气味的噬齿类动物。“……几时丢的?”
金雪梨想了想,说了一个他还没有把自己手机号贴上黄|色网站的时间。“昨天早上。”
安东尼停顿了一下。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热乎了一层:“怎么忽然来找我呢?这么久没见了……”
“能见面说吗?”
金雪梨单刀直入地问道。“就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酒吧?”
选个公众场合,是为了让安东尼安心赴约;他肯定也怕自己找了人,叫他出来打一顿。
“有什么事吗?”
骚扰狂果然挺谨慎。
金雪梨这一刻,把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浪漫爱情电影里的女主角,都招魂到自己身上,学着她们轻巧恳切的声音,说:“我……我们结束的方式,我不喜欢。我觉得,我们之间并非完全没有余地,不必闹成这样。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好好谈一谈……”
世上真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在被人夜半三更连环电话、留下无数谩骂诅咒,被威胁“马上找人弄死你”
之后,还会蠢得跟骚扰狂好好谈一谈?
金雪梨觉得没有,但安东尼似乎觉得有——至少,他希望金雪梨就是。
“现在吗?”
安东尼声音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东西,隔着电话,也让她的耳朵皮肤感到不快。“我最少也要一个小时后,才能抽出时间过去……”
金雪梨从牙缝里说:“没问题。我等你。”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与紫罐汽水一齐摆在面前桌子上,定定看了它们一会儿。
();() 隔壁座的几个男女酒客,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他们似乎是下班后来喝一杯的同事,纷纷举起杯子,半空中碰在一起。
女服务生走近桌旁,笑着问道:“怎么样?你等的人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