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樹掏鳥蛋,下地打麥子,余麥這隻晉野猴子在亭西村混得如魚得水。
不過野猴子也有鬧不起來的時候,這天從一大早起,日頭就毒辣得讓人打不起精神,劉湘和余海生跟著小鍾阿姨去了隔壁村的花市,兄弟倆照例來給余麥送吃的,帶的是宋琴蘭昨天晚上蒸的大肉包子,一口下去裡頭的五花肉肥得流油。
余麥難得沒什麼胃口,坐在蒸籠似的客廳里,像根麥穗耷拉著腦袋,吃得無精打采。
陳俊一和陳俊二一人一個小板凳坐在旁邊,也都熱得不行,面前一台電風扇對著他們呼啦啦地吹,三個人並排坐在屋裡,眼神呆滯地看著一輛拖拉機從院門口突突突開過去,在乾燥的土路上揚起一片灰。
「走!回家!」陳俊一刷的起身,腦門上的汗甩了陳俊二一臉。
陳俊二單手托腮,眼皮子都沒動,抬手抹了把臉,「幹啥?」
「回家打遊戲去!」陳俊一拉余麥起來,「我爸前幾天托人從市里買了台小霸王學習機!」
「好熱啊,不想動。」余麥抱緊電風扇。
「我家有空調。」
陳俊一剛說完,余麥人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
在這群鄉下孩子眼裡,遊戲機哪有上樹掏鳥蛋好玩啊,但頭頂火辣辣的日頭實在是叫野猴子們都認了慫,三個人耷拉著舌頭貼著牆跟遛回陳家,哐啷推開院門,就連宋琴蘭養的那隻平時見人就啄的老母雞都蔫兒了吧唧地縮在窩裡,聽見動靜都懶得朝這邊看一眼。
「遙控器在哪兒呢?」
家裡只有爸媽那屋安了空調,一進屋,三個人立馬分開行動,余麥關窗,陳俊二翻箱倒櫃找遙控器,陳俊一去隔壁把小霸王學習機搬了過來。
「啊——好舒服啊——」
坐在地上吹著空調呼出的冷風,三個人幸福地癱倒成一團。
等到皮膚上那層汗津津的黏膩感都消下去,余麥才總算徹底活了過來,這裡畢竟是陳阿姨的屋,他不敢四處亂看,於是走到窗邊看向外面的陽台。
這一整層的陽台都是連著的,余麥趴在玻璃窗上,手指頭一戳,問,「那是什麼呀?」
陳俊一正努力把遊戲機連上電視,偏頭瞅一眼,「草莓。」
「草莓?」余麥稀奇地看著花盆裡幾根顫巍巍的幼苗,「要長多久啊?」
「到了冬天就能摘了吃啦!」一說起這個,陳俊一丟下手裡的小霸王學習機,興沖沖地走過來,「自家種的草莓可好吃了,比外面賣的甜多了,就是個頭小點兒,大概這麼大。」他捏了個指節比劃給余麥看。
「咱家以前就是種草莓的,後頭幾個大棚都是呢,不過現在不種了,不然到了冬天給你寄點兒過去。」陳俊二接手他哥的活,把一團理好的線又給弄得亂七八糟的,「這插哪兒啊?」
「為什麼不種了?」余麥問。
陳俊一走回去,把接頭插上,學著他爸的口吻嘆了口氣,「嫌累唄。」
幾個小孩對累都沒什麼概念,畢竟他們總有用不完的勁兒,這個話題很快就被拋到了腦後,遊戲機連上電視,三個人圍著電視機玩起了級瑪麗。
「快快快,吃了那個綠蘑菇,能加一條命呢!」
余麥和陳俊一比陳俊二還著急,眼看著陳俊二手裡的馬里奧追著那個綠蘑菇吭哧吭哧地跑,然後撲通一聲栽進了坑裡。
「……」
一條命沒加到還賠了一條,氣得陳俊一往地上一躺,覺得自己也gameover了,十顆烤鳥蛋都補不回來的那種。
陳俊二本來就對遊戲沒什麼興,把手柄一丟,踢踢踏踏去隔壁拿了本雜誌回來,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余麥和陳俊一玩了一上午的級瑪麗和坦克大戰,最後玩得余麥都累了,留下陳俊一一個人繼續在魂斗羅的世界大殺四方。
余麥跪在床邊,看陳俊二一本正經地翻手裡的雜誌。
看他翻了半天,余麥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呀?」
陳俊二捧著一本《知音》,指了指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頭的明星畫報。
「……」
余麥不比他好到哪兒去,就幼兒園學的那三瓜兩棗,雜誌上寫的他是一句都看不懂,覺得有點無聊,又看了會兒陳俊一打遊戲,他餘光忽然瞥見牆角堆著幾個敞開的大箱子,頓時眼睛一亮。
小心翼翼地蹲過去,余麥看著裡面堆積如山的小人書,發出一聲驚嘆,「這麼多書啊!」
陳俊一在刀光劍影中見縫插針地往這兒看了一眼,「都是我表姐的,放這兒好幾個月了,你想看的話就拿走唄。」
「她都不要啦?」余麥咋舌,捧起最上面一本漫畫書,心想明明看起來很啊,而且封面上的畫都漂亮極了。
「嗯,不要了,我嬸說她明年考初中,不讓她看這些。」陳俊一說。
那就是以後還要的意思唄。余麥抱著書有點不捨得鬆手,想了想說,「那我借回去看兩天,看完了再還過來行嗎?」
陳俊一無所謂地擺擺手。
余麥開心地摸了摸封面,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快中午了,於是從地上爬起來,「我要回去啦!」
「中午在這兒吃飯唄,我媽一會兒就回來了。」陳俊一說。
余麥搖搖頭,「我媽媽說他們中午回去,花市有鮮花餅賣,晚點給你們拿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