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那装相!”
“有钱盖新房,没钱看病啊,谁信啊?实在不行,家里不是还有一头猪吗,卖了不就行了,用得着来当要饭的么。”
老太太的声音尖细刺耳。
分家后,6文胜不想让自己一家被村里人笑话,便狠心攒钱,要建村里最好的房子。
一年多来,一家三口连酱油都舍不得买。
攒下了四百块钱。
只是没想到,房子才刚搭起来钱就花光了,6文胜也因为劳累过度,肺结核病了。
红砖楼板的平房子哪个不羡慕。
尤其是6文胜的两个兄弟家,分外眼红。
以至于得知6文胜病倒,不仅不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娘,我看这是报应咧,叫他们之前那么显摆。哪家舍得花钱盖平房啊,他们凭啥就能这么浪费,现在没钱治病了,活该!”
“可不咋地。仗着自己男人是老师,平时都不把我们妯娌放眼里,现在好了,我看她八成是要守寡了,嘿嘿……”
两个妯娌你一句我一句地刻薄着,喜笑颜开。
她们两个的男人站在旁边,皱着眉头,像是有点儿同情自己的兄弟,可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谁也没有开腔。
6文胜听见她们喋喋不休的恶毒话,气得捏紧了手指。
左邻右舍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
见是许海兰,谁也不敢上前靠近她,生怕她男人的病会通过她传播开。
在两位老人的歪曲下,她们竟然也觉得许海兰一家是活该,花钱不会精打细算,就会摆阔气,现在倒大霉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许海兰如行尸走肉般地回来了。
她脑门上磕得又红又肿。
脸上如丧考妣。
“都怪我,要是早点儿拦住孩子他爸,不让他盖房子就好了,住在这土坯房子里又有啥不好的,只要一家人完完整整……”
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妈,你别哭,你哭我也想哭!”
小男孩见妈妈回来,立刻起身,一头扎进了许海兰怀里,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6文胜知道自己不会死,可眼下,他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胸腔里像插着几把刀子,一喘气就剧痛无比。
他缓缓地扭过头来,看向就坐在床边的许海兰,心疼的同时,眼里射出了凛厉的光。
在村里盖新房确实是个错误。
当初应该把钱留着,直接进城去。
这村子里,没有半点儿值得留恋的地方。
许海兰的娘家也是本村的。
两个人恋爱的时候,6文胜爹娘不同意,许海兰的寡母和两个姐姐更是激烈反对,不惜把许海兰按在地上打,逼她分手,去嫁另外一个媒人说好的酒鬼。
幸而许海兰一心坚持,年轻气盛的6文胜带着她旅行结了婚。
回来后,6文胜的爹娘是一张冷脸,许海兰的娘家人则在村子里骂了一整天街,诅咒6文胜生儿子没屁眼。
之后两家便断了关系,到现在碰面都不说话,跟仇人似的。
说起来,两人都是自己原生家庭里最不受疼爱的子女,结了婚,才有了互相依靠、互相关心的港湾。
只是上一世,6文胜被孝道束缚太深,忽视了自己老婆孩子太多。
虽说自己后来进城开了家电修理店,可也没挣到什么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婆儿子跟着自己遭了不少罪。
他看着不断抹着眼泪的许海兰,暗暗誓,等病好了,就带她和儿子进城去。
就凭自己上一世修家电的技术,挣钱,分分钟的事。
这一世,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才是正事。
至于父母兄弟。
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