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听到他嗓音,忽然的如释重负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我真的行吗?”
白轩逸:“你交给我。”
启爆装置不是焊死在车上的,而是以可拆卸的锁扣相连。左侧水银摘除之后,剩下的炸弹外壳也得以剥离,裸露出了一个复杂无比的线路模块板。这一块锁亦是一个小炸弹,如果不慎引爆,明火会立刻点燃整辆汽车,何意羡最好的下场是失去一只手。
但是,游戏还是给他们释放了求生的机会。寻常拆弹的难度在于拆弹人员不知道里面什么结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状态,鬼知道你这玩意靠什么引爆,什么时候爆炸?
可当何意羡念出炸弹锁上的特殊序列号,以及“新纳粹主义”
图案时,白轩逸立刻明白:“不用担心,这是一种范式设计,通用型炸弹。看到右侧有一个彩色光条了吗?基于它的颜色,你按下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松开按钮……蓝色的?在计时器任意数位显示5的时候,松开…好,接下来你先确认每个模块的电线数量,按照我说的步骤做。装置预设了一个排列组合的密码。每个元件有3-6根线,拆除要剪断唯一一根正确的线路,也就是说3-6选1……”
一旁的排爆专家确认着标准线路图纸:“那就是243-1296种组合。一千多种组合学的设计靠你远程去说,也就是说剪五条线,五条都得一毫不错剪对。神经紧张下普通民众完全操作不了!”
“他的记性非常好,任何事情过耳不忘。”
白轩逸说,“何律师,线路顺序从上到下排序。比如,如果你看到了三根线,没有红线,则剪断第二根,否则当最后一根是白线,剪断最后一根;否则当不止有一根蓝线的时候,剪断最后一根蓝线。”
何意羡却没有立即回话。因只听一声忽如其来的枪响,彭静肩部中枪倒地。
白轩逸每说一种线路拆除的可能情况,枪管每响一声。
此时的何意羡若暴怒去拍窗呼停,那么整辆车将因其炸成飞灰。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到连排子弹射向孕妇八个月的腹部,尖叫撕心裂肺却愈来愈低。人死时灵魂出窍,来到这个世界时是赤裸裸地来,离开这个世界时是赤裸裸地走,许多人同婴幼儿一样就会想到叫爸叫妈。可彭静气息在喉管处阻断了,那里赫然出现了一道可怕的刀口,她已无法将空气的振动传送给声带,只能徒劳地在伤口处摩擦出一团团的血色泡沫。
跳珠般的弹壳飞溅到车身上亦可能引爆炸。李警司恨是恨,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把何律师安危放在位,大声传呼:“恐怖分子,立刻停止!如果你们再不跟警方认降的话,监牢就是你们下半生的家!”
白湛卿置若罔闻。
最后一枪打在主动脉上,穿透腹腔,那穿孔是一个锥形大洞,入口极小,出口巨大。
白轩逸全心研究线路,没有去看现场的回传图像:“何意羡?”
何意羡全身急病般烫,拿起旁边的饮料猛灌自己水。却尝出来那是黄妙妙曾经送他的抗癌养生茶,应该当时多给了彭静一包。何意羡忽想,假如所有行动圆满地告终了,香港黑势力和泰国恐怖组织都被绳之以法,每个守法的中国公民都大声疾呼报仇雪恨了,那时的自己还会像当时听说彭静有孕时那样真心高兴吗?
何意羡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第一个模块有六根线。”
颜色他竟忘了说,问之也答得颠三倒四。白轩逸只能列举出所有种可能性:“好。六根线中如果没有黄线且模块序列号末位为奇数,你剪断第三根线;否则当有且仅有一根黄线,且白线不止一根时剪断第四根线;否则没有红线时,剪断最后一根线;如果以上都不是,直接剪断第四根线。”
何意羡拨开一根根导线观察,可是他像有着以前工作失误时留下应激创伤的排爆兵,手指忽然不住颤抖。彭静横尸在地,白湛卿说让人把她剁了手脚装进麻袋填海了,扔下去前小baby要掏出来。世界睁眼闭眼都是一片血红,何意羡看不到任何黄的白的弯的直的线。
曾经和白湛卿赌桌上一对一,那时是绝地反攻的心情。而现在的何意羡:“我数错了,是五根线。”
白轩逸:“五根的话,最后一根是黑线序列号末位偶数,剪断第四根;有且仅有一根红线,黄线不止一根,剪第一根;没有黑线就剪断第二根……”
“我做不到。”
何意羡忽然声音喑哑,“哥,我觉得前面没路了。”
白轩逸:“不管有路没路,都要往前走,小心一点就行了。”
何意羡:“但是我想到你的手。”
电台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