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被煮化了的果凍,灼熱又粘稠。
柳拂嬿深深地埋下頭,握著熱毛巾的手指也不自覺地收緊了。
喉嚨發乾,心跳聲逐漸變得很沉、很快,似乎稍有不慎就會泄露心事。
總之,完全不敢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似乎隱約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
是他一貫好整以暇的模樣,帶著幾分遊刃有餘。
少頃,氣息微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不過最後倒也沒有說出口,並不曾出聲揶揄她。
面對著面前的視覺衝擊,柳拂嬿禮貌地收著視線,並努力找回自己的平常心。
也就一不小心,在無意之間,忽略了他漸亂漸沉的呼吸。
溫熱的毛巾一點點地撫過他的腰腹輪廓,柳拂嬿心如止水地替他擦拭著身體。
他無奈地笑了下,放輕了語氣,溫言道:「寒露,輕點兒。」
薄韞白嗓音發啞,俯咬她的唇。
過電般的酥麻感傳遍全身,在將暗未暗的天色里,只迷迷糊糊地覺得他的吻溫熱而強勢,帶著某種篤定的情感,將虔誠而浩大的愛意,烙進她的意識深處。
忽然間,視野沒有任何預兆便倒轉過來。一股溫柔卻不容抵抗的力量,壓向了她的肩頭。
柳拂嬿趕緊問:「是毛巾太涼了嗎?」
萬事開頭難,不過繼續做下去,就會漸漸變得容易不少。
稍頓,尾音里揚起幾分使壞的威脅之意。
比如說,一隻花瓶,一個書架,或者一尊俊美的雕塑。
讀出男人眸底的情緒,她不得不認真地擔心起來:「你傷口不疼了嗎!」
她的動作十分溫柔、仔細,輕柔地撫過每一處輪廓。
他分明只有一隻手臂能用力,卻按得她動彈不得。
假裝沒看到他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別出聲。」
毛巾碰到他皮膚的瞬間,忽然聽到他氣息稍動,腰腹處也輕輕一繃。
「怎麼了?」
「哦哦。」柳拂嬿趕緊調整力度,像對待一張易皺的宣紙那樣,小心翼翼地,去擦第二下。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男人的肩膀似乎比印象中更寬一些。
他素來清沉的語調里,混雜著風雨欲來的沉黯,聽起來有些陌生。
他的身材,是那種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大概是由於平時都穿冷調的暗色系,顯得身形格外瘦削清落,才叫人忽略了這一點。
仿佛此前一直在生死之間搖擺的靈魂,終於在此時此刻,才有了休憩的渡口。
只要習慣了視覺上的衝擊,這件事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
「不要緊。」
「護士會看到的。」
眼眶忽然湧起酸意。
此刻,柳拂嬿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尊具有美感的大理石雕塑。
她閉上眼,打開了齒關,在男人鋪天蓋地的氣息里,回應他唇齒間的貪念,近乎蠻橫的占有欲,以及只有同生共死的夫妻,才能明了的那種渴欲。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看著頭頂上這尊「俊美的大理石雕塑」。
男人此刻沒了那種淡然又禁慾的氣質,眸底晦暗沉沉,有種叫人琢磨不透的危險。
手中的毛巾滑落在盆中,柳拂嬿毫無防備,整個人被壓在了病床上。
「倒不是。」
她就這樣自我麻痹了好幾秒,這才橫下心,果斷利落地抬起手,擦拭第一下。
她猜,薄韞白也是如此。
柳拂嬿掙了掙,沒掙開。
結果,就在這一次重給毛巾浸熱水的時候。
一瞬間,兩人位置顛倒,薄韞白俯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