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捷春仰头悲哭道:“我何尝不知道丢下他们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但不放弃他们可能所有人全都要被瘟疫感染,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本巡抚也是无可奈何呀。”
一位白苍苍的游击将军走了出来道:“大人,我还有一千多部下,就让我带人在附近建立狙击阵地给其他人通过山口拖延时间吧。”
“刘大人,刘大人,”
其他将领目睹游击将军舍生赴死都惋惜的喊着他的名字,刘游击将军微笑着看着邵捷春,邵捷春忍住泪水道:“刘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你们千辛万苦的来到了这里,往回走可不容易呀,而且,你们的妻儿和父母怎么办?丢下他们不管吗?”
刘将军笑道:“舍小义而取大义,固有一死,死得其所而已,刘曜祖跪谢各位同僚,我们的父母妻儿就有你们照顾了,刘某去了!”
而后,刘老将军潇洒起身,不再看其他人一眼,带着自己的部署大步流星向后方走去,只留下附近无数兵士家眷哭泣声。
跟随着刘将军远去的士兵虽然流着泪,但步伐坚定,没有一个人当逃兵,邵捷春突然双膝跪地,大声喊道:“刘耀祖,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嫂子,你的父母就是我邵捷春的爹娘,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死在我的前面。”
无数的士兵和百姓纷纷跪倒在路边,跪送刘将军一行,他们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哭死去的亲人,哭即将死去的亲人,哭无数舍生取义的人。
呼啸的山风席卷着尘土使劲在山口肆虐,人们艰难的盯着狂风一步一步越过山口,向着远处的希望走去,邵捷春和几十个亲兵回头望去,天边一轮圆月照亮了大地,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家家团圆的日子,邵捷春对一个亲兵说道:“让伙夫想办法做一些月饼送过来。”
过了一个时辰,亲兵带回来一千多个月饼,邵捷春亲自分,经过山口的百姓每家分一个月饼,百姓们一边走一边分吃月饼,把泪水和月饼一起吞入肚中,也算过了一个中秋节。
远处传来了火药爆炸声,夜晚爆炸声传播的格外快,邵捷春等人忧心忡忡的注视着远处爆炸之处,计算着瘟疫还有多久就能传播过来,山口附近的百姓们也加快了度,甚至产生了推搡和踩踏,幸亏官军疏散及时才让秩序得到了恢复。
此时此刻,部分土司兵也得到了瘟疫临近的消息,他们从各方打听到了瘟疫的可怕之处,不顾金川土司的命令也自动加入到了逃亡大军之中,有这些熟悉地形和道路的人做向导,逃亡大军行进度明细得到了提升,让邵捷春安心的是,再有一天时间,所有人都可以通过山口,等所有人通过山口,用炸药把山口炸塌,又可以迟滞尸群三五天时间了。
沙罗奔呆呆的坐在土司衙门大厅那把金交椅上,面前是乱糟糟的部众,那些昔日看他脸色战战兢兢的部众在疯狂的打砸抢他的衙门,哄抢着他的财产,甚至还有他的女人,只有他的二儿子沙罗那幕带着几个幼子幼女躲在他的身后,瞠目结舌的看着昔日唯唯诺诺的部众抢劫。
乱了,全乱了,已经没有人再听从沙罗奔大土司的命令了,沙罗奔也不敢杀任何一个不听命令的部众,因为引起众怒的话,沙罗奔一家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管家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站在院子里喊道:“天杀的,你们这群狗奴才,还在这里抢这些东西,赶紧跑吧,米戈(藏语人形怪物)快到了,赶紧跑吧。”
院子里顿时炸了锅一般,刚刚还在疯狂抢夺财务的金川部众夺门而出,手里的金银和玉器都不要了,刚刚还是香饽饽的女人此时也变成了累赘,全部丢弃不要。
很快,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院子现在空空荡荡,遍地都是碎掉的器皿和家具,大块银子也没人捡拾,账本随风飘逸,沙罗奔麻木的站起身来,颤抖着捡起一本账本,眼里全是绝望神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是跟着部众一起逃跑,还是在祖宅等着米戈们的到来。
“阿爹,”
沙罗那幕拿着一把弯刀说道:“我们走吧,趁着米戈还没到,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沙罗奔转身看着儿子说道:“你带着弟弟妹妹走吧,拿上银子,阿爹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这里是祖宗留下的土地,阿爹是土司,不能走。”
沙罗那幕还打算说什么,耳边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丧尸的低吼声,沙罗那幕脸色惨白的看看阿爹,看看弟妹,一咬牙给沙罗奔磕了三个响头道:“阿爹,我们走了。”
他带上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从地上抓起一把银子塞入怀里吼道:“弟弟妹妹,跟我走。”
等沙罗那幕和弟弟妹妹走远之后,几个摇摇晃晃的人走进了沙罗奔的土司大院,看着坐在金交椅上的沙罗奔,他们兴奋的伸长了手臂,嚎叫着扑了上去。
沙罗奔起手一刀砍掉了第一个米戈的脑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刀嵌在第四个米戈的颅骨上拔不出来,米戈兴奋的咬掉了他胳膊上的一大块肉,沙罗奔没有感到疼痛,他丢下弯刀,拔出短刀割断了米戈的喉咙,但这样的伤口无法对米戈造成致命伤。
沙罗奔的小腿,肚子,后背,臂膀多处都被米戈咬伤了,他双眼被血渍遮挡,看不清楚,只能凭借声音挥动短刀,随着压在他身上的米戈越来越多,沙罗奔终于耗尽了气力,任由米戈们撕咬自己了。
一声哀嚎之后,沙罗奔双目泛白,压在他身上的米戈停止了撕咬,疑惑的嗅了嗅他的气息,而后全都爬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外徘徊,沙罗奔和他们一样也茫然的在原地转圈,不知道为什么转圈。
穿越了金川土司辖区的邵捷春大军人数居然还略有增长,尤其是战斗部队的人数比刚进入土司辖区多了四五千人,这些新加入的土司兵个个膘肥体胖,善使弓弩和弯刀,打起仗来嗷嗷叫,好勇斗狠,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服从命令都要比明军强。
邵捷春对这些土司兵很满意,虽然携带的粮食不多,但邵捷春还是尽可能让土司兵能够吃饱,毕竟还需要靠他们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当先锋开辟通道呢,其他明军和百姓则紧紧跟随这些新降土司兵躲避身后追赶的瘟疫大军。
张献忠的大军迫近了重庆,硕大一座重庆渺无人烟,一点生息都没有,献军先头部队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城门,举起盾牌准备抵挡可能射出的弓箭,但很意外,非但没有弓箭射下来,就连一个人影他们也没看见。
聆听着城墙上下的风声,看着城墙上猎猎作响的旗帜,献军士兵不知道城里生了什么,这么大一座城池,里面的明军最少也有五千到一万人,还有十几万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怎么会连一个守城的人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