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個什麼……」趙老太太話還沒說完,趙翊君已經站起來,恭敬地對老太太說:
「奶奶,趙炎一直想為你和小叔叔盡點孝心,孫兒擅自作主,替你們答應了。」
趙翊君說完一把拉過趙炎,把他按到了牌位旁邊的座位上。
趙炎不敢掙扎,他緊張得後背僵直,隔著圍巾默默把懷表按在心口的位置。
滴答滴答,毫無偏差的重複,一下一下驅逐著趙炎內心的焦躁,將他的心率慢慢拉回了與之共振的緩慢頻率。
趙老太太望著趙炎笑得輕蔑:「倒是我小瞧了你……」
趙炎慌忙閃躲著所有人的目光,他不想別人輕視他,也不需要別人高看他,而他更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奶奶的壽宴上,大家都明里暗裡相互算計,蠅頭小利錙銖必較,盤算著那些對於趙炎來說並不重要的股權。
趙炎抬起頭看了一眼奶奶,歲月敗萬物,奶奶眼角的皺紋比去年更深了些。
趙炎低頭又看了看她的手,上面青紫血管遍布,皮膚也因為失了彈性變薄了許多。
趙炎的想法很簡單,他雖然說不出什麼令奶奶開心的話,卻是真心實意地想祝奶奶生日快樂,願她健康長壽。
可惜奶奶聽不到趙炎的心聲,也不需要他的祝福。
飯桌上大家輪番向奶奶祝壽,表面一團和氣,實則暗潮洶湧。
每個人都把自己在公司的業績吹噓了一番,趙翊君面無表情地聽著,時而仰靠座椅後背,抑或抬頭望著餐廳的吊燈發呆,一副無聊至極的表情。
傭人開始給每個人面前上盅湯,輪到趙炎時狀況突發,一個毛手毛腳的傭人不小心將湯碗灑了,眼看湯汁就要濺落到趙炎身上,他卻顧不得被燙傷的危險,起身一把將趙世安的牌位抱起。
下一秒,湯汁在桌面淌成四散的水流,濺起的湯水也將趙炎的褲子染了一大灘油污。
很燙,好在還能忍受,趙炎低頭看了看小叔叔的牌位,還好還好,沒有被濺污。
趙炎暗自慶幸,生日是個開心的日子,所以他並不希望奶奶因為這件事情不開心。
趙翊君第一時間衝過來將趙炎身上查看了一遍,確認沒有燙傷後,才轉頭對後面一幫縮頭縮腦的傭人大罵了一句:「廢物!」
趙老太太也走了過來,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趙炎,而是徑直接過他手上的牌位,拿起絹帕小心地擦拭起來。
邊擦拭邊說:
「是哪個不長眼的,給我滾出來。」
語調平湖無波,整個飯廳卻陰沉得山雨欲來。
一個傭人站出來不停鞠躬認錯,趙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說:
「你自己離開吧。」
傭人點頭如搗蒜,正要轉身離開,又聽趙老太太說:
「翊君,平南大廈的安保太差了,有人反應前台的保安經常打瞌睡,明天你把人全開了,趙家可不養疏忽職守的人。」
趙翊君看了眼趙老太太,瞭然於胸,答了句好,就見那個傭人的腳步慢了許多。
「江安小學三年級李元靖,這個孩子是個借讀生,去查查誰寫的介紹信……」
這時,離開的傭人突然去而復返,顧不得體面跪倒在地,對著趙老太太手裡的牌位不停磕頭,大聲呼喊:
「老太太,我真的是無心的,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孩子不能沒學上,我家男人為了養家一人打好幾份工,他真的不是故意上班睡覺的,求求您了,他真的不能丟了這份工作啊,你有什麼氣儘管往我身上撒就行,別為難他們,求求您了……」
傭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趙翊君聽的心煩,叫來保安把人轟了出去。
宅子靜下來後眾人一個個呆若木雞,再也不敢提起自己的豐功偉績,老太太連一個打雜傭人的背景都調查得這麼清楚,他們在公司里那點事再拿到檯面上說就真成跳樑小丑了。
不過大家都對這突發狀況或多或少起了疑心,一個個眼神傳遞,各懷鬼胎地琢磨起自己的小算盤。
這個傭人出現得實在蹊蹺,非得在這個時候出錯,怎麼看都像是被拉出來殺雞儆猴的意思,可是老太太想敲打他們也犯不著冒犯趙世安的牌位,誰不知道那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一根刺。
可如果不是老太太,細想一下這件事又像衝著趙炎去的,家族中多的是人不想讓這傻子分一杯羹,但是跟趙炎過不去明擺著就是要挑釁趙翊君,哪家親戚膽子都沒這麼大。
要說趙翊君自導自演,剛才趙炎搶牌位那一出當真是妙招啊,險棋制勝,說不定真能讓老太太從此對趙炎改觀。
每個人都心思縝密地盤算著其中的利害,一頓飯吃的更加風雲詭譎。
老太太讓人把牌位小心地收好,臨走前還交代了句:
「看來世安喜歡這湯,待會再盛一碗給他。」
眾人頭都不敢抬一下,整個餐廳沒了那個死人牌位,反而更像一片荒寂的墳場,冷得鴉雀無聲。
老太太拿熱毛巾擦了手,兩隻手交握著放在桌上,似乎有事宣布。
大家都放了筷,豎起耳朵聽著。
「呵呵,算計到自家人頭上,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今天這湯世安替你們享用了,別再忘了他的恩情,這點股份能落在你們手上,我全當是給他積陰德了,誰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