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言进来的时候,孟子坤正摸着人护士小手撒娇呢。人送来的中药丫是一眼都没看,两眼珠子光盯着人姑娘胸口那小别针了。
满屋子一股苦不拉几的味道,比孟子坤心里还要苦——要知道住进来后得天天喝黄汤,他就是打死也不来,遭罪啊!
“你喂哥哥,喂我我就喝。”
孟子坤闭着眼,哼哼着,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装得跟个娘们似的,死死捧着人姑娘小手往脸上贴。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椅子滑动的声响,孟子坤睁开眼,回头,看清椅子上坐着的那位时,吓得差点没从病床栽下去。
“操,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陆言低着头,从床头柜上随手扯过一份外卖单子,漫不经心地翻着,“你发骚的时候。”
“……”
小护士的脸刷地就脸了。瞧这哥几个都什么德行的?人能不脸红么?尤其眼前这位,顶着一张高冷禁欲的脸一本正经说骚话,哪个小姑娘遭的住啊?小护士手一抖,端着托盘就跑了。
孟子坤啧啧两声,忒烦人。
“拉我一把。”
谢陆言闻言抬头,也没伸手,就那么闲闲看着他,他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翘着腿,镜片下的眼睛无波无澜的,倒显得深不可测。
他腿长,身材比例极好。虽然他们几个身高都差不多,但只要站一块就属他最突出,打小就这样,没辙,除了颜值,人家还是标准的九头身。此刻那双大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挺括的西裤纤尘不染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要笑不笑的,显得特斯文,特败类,一股子杀人不见血的精英范儿。
说实话,孟子坤现在特杵他这样。
“人我解决了,三年内回不了京。”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语气也淡,就跟随口提了件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儿一样。
谢陆言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床头,弯腰将他扶起,又顺手塞了个枕头到他腰下,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还想怎么解气?”
怎么说了,孟子坤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上初一吧,那时候他和小楼跟人茬架,打输了,被对方狠揍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甭提多磕碜。俩人不好意思说,嫌丢人,大夏天穿得跟去东北似的,洗澡也不在家洗,得偷摸去公共泳池,那天谢陆言刚游完泳,一进澡堂子就撞见他俩了。
俩人支支吾吾也不说实话,一会儿说是自己摔的,一会儿又说是蚊子叮的,总之特像俩傻逼。谢陆言也没说什么,擦擦头发转身走了。
结果没两天,那个跟他俩茬架的高年级哥们就被退学了,而且退的轰轰烈烈,全校为之震撼,据说——
当时那哥们念初三,家里暴发户,人爱装逼还爱显摆,那时候国内还刚流行psp,手机还是诺基的时代,那哥们书包里就一堆进口电子产品了,虽然他们学校学生家里条件都不差,但很少有明晃晃带来学校显摆的。
结果就在那几天接连发生怪事儿,先是游戏机玩着玩着突然死机了,然后手机又莫名黑屏了,大几万的装逼工具莫名其妙坏了,这可把哥们急死了。
正好赶上下节信息课,当时全校机房刚刚换了一批新电脑,哥们为了修手机,想也没想就连电脑上了,结果就在那么一瞬间,全校,没错,全校的网络都崩溃了,一百三十台计算机,全都死机了。
这事儿当年还被“光荣”
载入初中史册,坊间俗称炸了事件
结局就是,校长暴怒,哥们被请了家长,他爹一拳头下去手指头上的大金疙瘩都甩飞了三,最后赔了学校一整套新设备,据说花了不少钱,哥们他爹心都在滴血,转天就把不孝子转走了。
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别人不清楚,孟子坤心里门清。他跟谢陆言一个班的,有天正好瞧见他去了初三,那天那哥们班里正上体育课,教室没人,他眼瞅着他没事儿人似地走进去,找到哥们桌子,从人书包里把那堆电子产品掏出来,又从自己口袋拿出一个小玩意儿,类似手机u盘之类的,低头不慌不忙鼓弄起来。
后来孟子坤就明白了,丫这是给他俩报仇呢。
他那脑子是真牛逼,真的,就那么两天功夫,也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个超级大病毒,太聪明了!从小到大就没大人不夸他的,他是真佩服。甭管什么事儿,无论是谋划还是行动,他都能做的井井有条,那种城府手段和心眼儿,说真的,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玩游戏也是,甭管什么,哪怕是昨天刚出的,他玩一次就能通关,从没来过第二次,别看小楼跟他好,但顶烦跟他打游戏了,纯属找虐,所以后来谢陆言总放水逗他们。转学那天谢boss终于露了面,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校服,在校门堵住那哥们儿,笑得特瘆人,“知道你惹谁了么。”
他们三之间,总像是有根绳子在他手里攥着,从小是,长大也是。
孟子坤想起就心酸,小时候多好啊,长大了怎么就走散了呢?眼看这些年他们几个处的越来越生分,他难受,是真难受。车祸这事儿不是他摆不平,是他不想摆,懒得摆。是他丧了,颓了,觉得没劲了,兄弟们都不在了,他狂给谁看呢?
但这次他是真触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心里第一次有了点希望,尤其看到谢陆言还给他提了个果篮儿,眼眶都红了。
哥们心里有他,还有他呢。
“那个、你最近不是挺忙的?还有空管我?”
说完自己都觉得矫情,孟子坤清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都说这高处不胜寒,你这把龙椅坐的还行吧?”
阿言登上谢氏董事长的位置都这么久了,媒体天天报道,也没见自己关心关心,全盯着小楼那点糟心事了,说起来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谢陆言坐了回去,床头柜上有袋没拆封的中成药,他拿起放在手中,盯着配方那栏几行草药的名字,反问他,“你是希望我行还是不行?”
“当然盼你行啊,但行累啊,你身体什么情况你知道,哥们是真心希望你好,兄弟。”
孟子坤情真意切,“命就一条,活着最重要。”
“你爬过山吗。”
谢陆言把中药翻过去,握在掌心,他抬起头,对他淡淡一笑,“那种直冲云霄,巍峨冷酷的险山。据说山越陡,就越无法走回头路。要么登顶,要么摔死,不上不下,生不如死。”
他微微俯身,把那袋中药塞进他手里,轻轻拍了拍他手背,眼神说不出的深意,“我已经走到这一步,还剩最后几步阶,不走也得走,不行、也得行。”
他顿了下,坐回去,又恢复刚一开始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阿坤,我跟你们不一样。”
后面的,他没再说,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你最好希望我行,我要是折了,以后没人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那小楼……”
正说着,门响了,孟子坤抬头看过去,就见闻小楼大步迈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纯手工的潮牌外套,松松垮垮的,双手揣在口袋里,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牌,还是那副吊炸天的德行。别看他穿的花里胡哨,身材倒是最有型的,大概也和他常年健身有关系,那一身的肌肉绝对没话说,就是那头板寸和纹身有点冷,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气场。
当然,楼爷本身就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