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一直拍窗的雨声已经消失,不知道现在走到哪了。
雨下得大,导致火车不断晚点,到车终于来时,晚点快两个小时。
方应浓感觉自己脚面的被子有些重,像是被什么压住,压低了被子勾头一看,才现本该在上面躺着的周允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床尾,他的手正压在被子上。 方应浓重新躺回枕头,仰着脖子看车窗。
道道橘黄的光影轮番从窗外转进车厢里,方应浓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窗角露出的黑漆漆的夜空,月亮不知道藏在哪里。
两人是上车后补到了硬卧,位置分散,周允庭一看床次,皱紧了眉头,安置了方应浓,就地和方应浓头顶的中铺唠嗑,顺利跟人换了床铺。
在黑暗和灯影变换中,方应浓看到他身体阴影的轮廓,以及胸前均匀的呼吸起伏。周允庭靠着厢壁半着仰头,大概是睡沉了,嘴巴微张。
这两天的夜晚都在火车上度过,轰隆声大,人又多,方应浓睡不好,一宿醒醒睡睡好多次,每次翻身,脚边的被子都会被立刻塞紧,翻得多了,坐在床尾靠着的周允庭就会压低身体伸手来探方应浓的额头。
几次下来,方应浓自然知道他提着神没睡。但她不奏声。
睡不着,方应浓稍微躺了会就想动。
方应浓渴了,想坐起来喝水,脚刚一缩,周允庭就醒了,揉了揉脸,接过已经空了的水杯,见方应浓也要起来穿鞋子,同她小声交谈几句,知道她是要去上厕所,便弯下腰摸方应浓的鞋子,两人静悄悄地一前一后往车厢连接处走。
跨进光亮里,周身能明显感觉变凉快了不少。车厢里人多,空调开着不管用,睡一觉醒来,身上黏糊糊地,手脚也跟着浮肿。
方应浓这几天夜车坐得够够的,实在忍到了极限。
周允庭接水快,两个杯子都是三分之一凉水,三分之二的开水,接满后拧紧,连同兜里的手帕纸一起放洗手池边上,周允庭洗了把冷水脸,把位置让开,好让方应浓也洗手洗脸。
方应浓冲着手,一边冲一边说:“还好快到家了。”
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周允庭正专注地看着她,而后对着镜子里的她轻轻笑了一下。
方应浓看清了他眼里明亮又清晰的爱意,毫无遮掩。这是头一次,她看清了周允庭望自己时的样子,不期然地,方应浓想起了方才的梦。
婚后的某个闲散周末,夫妻两人在书房通宵写字,前半夜各写各的,后半夜方应浓架起了画板放窗边,去倒了一碗水来准备画月,中途周允庭瞄了一眼,问了一句:“怎么是大写意?”
“大写意怎么了 ?”
方应浓自信满满,听不得一丁点质疑,便要给周允庭讲自己的意境。周允庭意识到自己像是捅了马蜂窝,住了嘴,果断放下笔,蹲方应浓身边来,耐心听方应浓说。
最后他诚心赞同:“比小写意好。”
方应浓高兴得很:“是吧,我也觉得。”
周允庭看着她,轻轻笑着点头。那个样子温柔极了,竟和此刻重迭,像是一直都爱着她。
但是怎么可能呢。
一闪即逝的念头,被方应浓抛之脑后。要不是周允庭太尊师,哪还有现在方应浓的心怀不轨。
两辈子明显是不一样的轨迹。
二人回到床铺,俱都没有睡意,并肩坐着,方应浓一边擦着护手霜一边说着这次写生带队老师的书风。女老师长得秀气甜美,擅散氏盘和颜体。
分析完系里老师的爱好和书风,方应浓便想起下车的事。唐成端会来接,不能让唐成端看见周允庭,两人商定周允庭在后走慢点,再去一趟卫生间,岔开时间。
一小时后,两人收拾东西。
快到出站口,周允庭把行李箱给方应浓,叮嘱她:“小师姐,回去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