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硬币拾到案桌上放着,拿苕帚扫了扫店面。
没一阵,便听见后院无比怨念的一声呐喊:“我——不——要——早——餐!”
十分钟后,云霞一脸丧气的趴在餐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淮真吃油条。
淮真喝了口豆浆,问她:“真的不吃吗?要上一整天课呀。”
罗文道:“饿她四五顿就知道好歹了。”
云霞不理妈妈,扭头问阿福:“淮真也要去上学吗?”
阿福道:“明天去乾尼街做个入学考试,如果可以,过了年就能跟着上学了。”
“远东公立中学?那么以后淮真可跟我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云霞一下来劲了,“今天淮真要做什么,要不要跟我一起乘电车去理工高中玩?”
罗文拿筷子敲她一下,“你上学是上着玩的?”
阿福道:“今天带淮真在街上走走,认认路;街坊领居,也互相打个照面。”
云霞哦了一声,突然又压低声音,小声说:“要是碰上洪爷和小六爷怎么办。爸爸应付得来吗?”
阿福道:“昨晚上洪爷带着小六爷上二埠去了。”
“沙加缅度市有什么好去……”
“年二十八晚上,有堂会选举,按往年列,得去二埠通通气。”
“那等堂会那晚上,淮真不还是得见着洪爷与小六爷?总不能不去。”
“当然得去,不然怎么在这唐人街过下去?”
“那怎么办?”
顿了顿,阿福道,“办法自然是有。”
吃罢饭,云霞拽着淮真一道上楼去,将往年小了不能穿的衣服都拾掇出来,一定要求她试一条她没机会穿的蓝色条纹的米白色中领毛线长裙,以及一件绀青的长袖衬衫。
“是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款式?现下国内衣服都照着花旗国杂志画报学的,在这里买,便宜又好看。这些都给你,赶上周末咱们去市场街买新的!”
罗文在楼下催:“斯托克斯街的电车要走了!”
云霞这才挎上书包下楼去,一面跑一面喊:“淮真等我下课回来!”
工作日,罗文白天会在杰克逊广场一家白人家庭做仆妇,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和云霞坐同一班缆车去下城区,留下阿福与淮真在店里。
阿福让淮真坐在柜台后面,也没说要她做什么,扔给她一本《唐诗三百》便上楼去堆皂角。
小半个上午,店里只来了两名汉子,将背的两筐脏衣服放下便走了。淮真从寥落古行宫一直念到春眠不觉晓,简直要瞌睡过去,店里又来了个黑黢黢的年轻小伙,一进来就慌里慌张的笑道:“福叔,我起晚了。”
阿福声音从楼上传来:“闺女,起来,咱歇歇,换他来。”
淮真忙拾起唐诗三百放在一旁,起身让他。
那小伙坐下以后,眼瞅着淮真,高声问道:“阿福叔,这女仔是谁呢?”
“是我亲兄弟的闺女,现下已过继到你阿福叔名下头。”
“那您福气可真好,两水灵灵闺女,不知便宜哪家臭小子……”
阿福这才慢悠悠拎了只篓子从楼上下来,见淮真有些无聊,便说道:“礼拜一白日里头没什么人洗衣服,留他一个人手足够。走,闺女,想吃什么,季叔带你逛市场去。”
十点刚过,人渐渐多了起来。学生都已去上学,青壮年也大多去上工了,街上多是些妇女小孩,也大多挎着一只菜篓子上街买菜。淮真跟在阿福身后,走几步路便会跟着他一块儿招呼几位熟人,不论是街上买菜的大婶,抑或是生鲜百货的店主,都叫得出名字。阿福有时直呼其名,遇上年长的,则以“寿叔”
“陈姐”
相称;这时候对方往往会问起淮真,阿福则会让淮真称呼对方为“阿寿爷”